夏尹牽動毫無血色的嘴角,拂開媽媽的手。她堅持獨自按捺著身體的不適,一點一點直起腰身,倚靠在病床的靠背上。從這個角度,她可以透過冰冷的不鏽鋼窗欞看到窗外一天比一天濃鬱起來的春意。盡管那麼微末,夏尹還是留心觀察著。
媽媽臉上仍舊可以看得到擔憂的神色,像是規勸又似請求地對夏尹說,“今天就不要寫了吧……大夫說你的身體……還是應該多休息。”
夏尹輕輕點頭,頭發在耳際拂動,有些酥癢的感覺。她已經體會得不那麼實切了,最近這段日子以來的病房生活,對於她的觸覺簡直是摧毀性的幹擾。夏尹握住一隻黑色簽字筆,手卻抖得厲害,筆尖在紙張的上方來回遊移著,遲遲沒有落下。
夏媽媽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她瘦了那麼多。頎長的頸項輕輕垂下,費盡所有力氣隻是想要完成最後的心願。
夏尹剛剛伏下身子,小腹的抽痛再次襲來。她怕被媽媽看出異樣,死死地咬著牙,好像要將牙都咬碎一般。可是即便這樣,仍舊疼得叫人幾乎昏厥過去。
她顫抖地將碎發別在耳後,接續著上一次末尾的地方,執筆書寫。
夏媽媽在她身旁偷偷歎了一口氣。眼看春天就要來了,她卻不知道夏尹還能不能夠等到這一年的梔子花開。
w市的春天比往年來得晚了一些。
如常地下了課,裴逸獨自一人走到學校的郵局。這已經是第幾封信了?連他自己也數不清。寄出沒有回音的信,如今已成為一種習慣。
叫人絕望的習慣。
信封跌進漆黑的郵筒深處,就像那一顆愛著人的心,跌進漆黑的寂寥的夜。
往外走的時候,他突然被郵局的大娘叫住。大娘顫顫巍巍地遞過一個縞素的白色信封,朝他招招手,“年輕人,你來。你看看,這是不是你的信?”
似曾相識的白色信封,她的筆跡看上去有些倉促。
裴逸連忙展開來看。
如舊工整的筆跡,鋪陳開來,好像透過剔透的水晶窺見另外的世界。斑斕地旋轉著,顯得那麼不真實。
“裴逸,你還好嗎?
我很好。
最近這段日子,除了睡覺,我總是在回憶著和你在一起的點滴。想我們曾經冷漠或笑鬧的日子,光是想,就感覺那麼滿足。
你或許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時,是什麼樣的情景。
那是在a中的第一場籃球聯賽之前,你坐在球場角落,捧著一本書安靜地閱讀。我在陽光下看你好看的側臉,明明隻有那麼一瞬,卻讓我記了那麼久,那麼久,一直到死去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