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離去時,以絕對的沉默,不給憐憐留下任何遺言。憐憐在山窮水盡之時,集饑餓、困頓、迷惘於一身之時,連一個值得堅守的信念都沒有。憐憐邁不出上街乞討的第一步,就意味著前麵已經無路可走了。憐憐知道,無論前麵有沒有路,是地雷陣,還是萬丈深淵,自己必須把腳抬起來,往前邁一步。人在極端痛苦和絕望之時,嘴裏都會下意識地呼喊“阿媽”,而憐憐卻喊“奶奶”。奶奶這一生,太平凡了,可謂真是平凡到家了。可在冥冥之中,奶奶還是給憐憐於無窮的力量;雖然這種力量無影無形,隻有憐憐才能感覺得到。
憐憐,真的,太累了!
憐憐,真的,太餓了!
饑餓和疲勞,是兩根結實的繩索,捆縛著憐憐。時間,你是死亡忠實的衙役,在把憐憐一點一點地送向閻王殿。死神就在前麵!憐憐很傷心。他並非害怕死去,隻是遺憾自己尚未見上娘親一麵,實是讓人死不瞑目、不幹心血。
“奶奶…………”
“奶奶…………”
……
“奶奶……,青煙怎麼辦?”
“奶奶,奶奶,奈若何?”
憐憐一遍又一遍叨念著奶奶。他想,奶奶一生都是靠撿垃圾過來的,我為什麼也不學奶奶撿垃圾度日呢?對,還撿垃圾!憐憐興奮起來,覺得自己找到了出路,有了前途,看到了曙光。可現在的我如此饑餓,如何撿得動垃圾?揉了揉自己發黴的臉,發現嘴皮都幹裂了,才知道自己應該補充補充水分了。水,水,水!沒有吃的,水總有吧!哪兒呢,山上不是有很多小河小溝什麼的嗎?小河水清澈甘甜,勝過城市裏的瓶裝礦泉水。對!憐憐頓悟,我何不到山上找點吃的呢?!
想到此,憐憐感覺就像遇到了“柳暗花明”,如大雨驟歇,撥雲見日。本來憐憐就是生長在山寨裏的孩子,很熟悉山水,對山水有著特殊的感情。他記起來了,自己和奶奶在山上勞動時,喝山溝裏的水,休息時吃山裏的野菜。野菜,有酸的,有甜的,有的生吃,有的煮著吃。很多。有時憐憐還到小河裏捉螃蟹呢!……
憐憐晃動著站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了。
歪了歪頭,憐憐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天色已經黑盡。不遠處的城市又是燈火輝煌,那麼美!憐憐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尋著自己以前從學校回奶奶小屋的路走去;因為他又記起了鬼搖樹,在那林子裏,路邊有一棵橄欖樹。憐憐以往路過時,總喜歡摘幾個果子解解渴。今天正好摘幾個來充饑!
橄欖果並非是什麼稀奇的果子。它可生長在林子裏,也可生長在空地裏,在竹葉林一帶隨處都可以看到;是木本植物,有的很高大,當然有的不那麼高大;熟不熟都可以吃,一年四季結有果子;味道始終是:苦、澀、酸。如果剛吃完橄欖果就去喝水就會回甜。曾有故事說,有一個人去趕集,買回了一瓶酒。在半路上吃了橄欖果,順帶喝了路邊的泉水,發現泉水甘甜無比,不惜把酒倒掉,往瓶子灌泉水。這個人把泉水帶來回來,向家人誇耀自己發現了一泓甘泉。家人嚐之,淡而無味;他複嚐之,亦淡而無味。廢話了!
果真天無絕人之路,憐憐找到了橄欖樹,摘到了果子。憑借饑餓剩下的饞勁,憐憐一口氣吃了好多個!吃到後麵,牙齦酸疼得厲害,不能再吃了。可憐憐還是覺得肚子餓得慌,這果子一點也抗饑。該喝水了。憐憐才發現,要喝到水就必須穿過鬼搖樹,走到山的那邊,傍著一塊稻田,有一條小山溝,可以喝到水。憐憐癱軟地坐在地上,腳底板好像掛了千斤墜一般動彈不了;再者心裏實在不願意,摸過這漆黑的林子,前者把奶奶葬在這林子裏,被嚇得魂不附體、心有餘悸,想想,現在我也不敢去了!可是這水還喝不喝呢?不喝呢,憐憐我實在太想喝水了!喝呢,實在不想去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