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舒倒吸了一口氣,鼻子一陣發酸,蒙住嘴巴的手在發抖,邰霄明扶著她,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他聽到了她開始抽噎的聲音,卻不知怎麼安慰她,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輕聲說道:“你知道嗎,剛剛我聽到醫生說,都嚇了一跳……他說她怎麼才來,這幾年她都到哪裏去了,她一直都不回來複診……他說,他三年前就見過她,當時她就是他經手的病人……他說,其實他這幾年看了那麼多病人,想記住一個病患並不容易,但是,他對安妮的印象很深刻,當時,好幾個人陪她來,說是從婦科轉到了內科,她家人都以為她懷孕了,他也問了她症狀,確實和懷孕很像,嘔吐,就像是害喜,還食量不一定,一會兒大得可以一個人吃下幾個人的分量,一會兒又一丁點東西就吐,他問了好久,從她的病狀中發現,她不是單純的胃病,她得的是精神性貪食症……他做了那麼多年醫生,安妮是他遇見的第一個患有這種病的患者……”
艾舒聽到這裏,埋在膝蓋裏的臉,突然仰了起來,她看著他,眼睛裏充滿了晶瑩的淚水,她的聲音在發抖,她說:“你說她得的是什麼病?”
邰霄明按住她的肩膀,說:“艾舒,你別激動!”
“這……這到底是什麼病?”
“醫生說是一種心理病,反複發作性暴食,她會強迫自己多吃東西,吃了之後,又會想方設法將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她為什麼要那麼做?”艾舒提高了聲音,情緒激動了起來,她不是在責怪安妮為什麼沒有告訴她,而是,她們倆在一起的時候,她竟然沒有發現!還以為她隻是很能吃。
“醫生說,可能是因為她心裏焦慮,用這種方式來發泄。她的胃受損很厲害,我發現她的時候,她都吐血了……”
艾舒聽了之後,驚慌地看著邰霄明,說:“那做手術的話,就能好嗎?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是切胃手術,醫生說把握還是很大的,但是得盡快。”
“那馬上做啊!”艾舒激動地站了起來,邰霄明拉住她的手,遲疑了一下,說:“她家的其他人都聯係不上,得監護人簽字……她爸在監獄裏,醫院正緊急聯係了。”
艾舒急得大哭起來,哭著說:“那你讓他們快點啊!不然安妮怎麼辦!她怎麼辦啊!”邰霄明輕輕地把艾舒擁進懷裏,應聲說:“我知道,我知道。”
他的目光掃過走道上整排的玻璃窗,滾動的眼眸中有微閃的淚光,他的心沉沉的,就像此刻窗外的天空,一片陰霾,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該多想什麼,但是看到懷中依然抽泣不止的艾舒,再閉上眼睛回想到不久前,他推開病房門,撞進他懷中的陶安妮,他的心“咯噔”一下,他這段時間一直找不出答案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答。
對艾舒的關愛與照顧,是一種培養了十幾年而成就的習慣;對陶安妮卻有著一種複雜的情感,他討厭過她,也心疼過她。
他記得陶安妮喝醉酒,紀唯佳不夠錢付酒錢那次,他原本就是一肚子的氣,趕到酒吧,還看到陶安妮那副化了濃妝的鬼樣子,他真是恨不得馬上轉身走人,但是紀唯佳請求他幫忙,他又不忍心置之不理,他去抱陶安妮的時候,發現她流過的淚水,在厚厚的粉底中留下了淺淺的印記,他就為她心疼了,他不知道什麼事情會讓她傷心到流淚,還要借酒消愁,他曾有一刻想問問她,卻終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邰霄明的印象中,陶安妮確實不是什麼好女孩,她交過很多男朋友,數不清數量,簡直是濫交,她的感情記錄不像艾舒那麼空白,她應該算得上是閱人無數,卻莫名其妙地看上了他,她竟然還問他,“那如果我對艾舒好,你會喜歡我嗎?”
他一時間被她的問題問懵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這樣一個女孩子會喜歡他。他以為她或許隻是開他玩笑,可是,讓他吃驚的是,元旦那天她竟然上台了,和他合唱了他原本打算和艾舒一起唱的歌。
她唱到“幸福開始有預兆,緣分讓我們慢慢緊靠”的時候,輕輕地碰了碰他的手,然後她拿下話筒,說了一句台下的人都沒有聽到的話,她說:“我喜歡你。”
可她說得太快,他幾乎沒有反應過來,等他正襟看她的時候,她又那麼神態自若地輕唱起了歌,溫柔的調子,讓他曾有過一晃而過的心動。
這些他曾經都不敢肯定。
可是,現在想起來,也許,他那時候他已經不那麼討厭她,包括那晚的吻,他的身體反應比他的心要誠實,他的**確實短暫地有了反應,隻是他那麼理智地克製住了,他朝她吼,要她去跟艾舒解釋,可到底解釋什麼,說到最後他也是滿腦子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