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容水強自鎮定,腦子飛轉,想著怎麼圓過去,居先生卻先截過了她的話頭,幹脆道:“容家家主看似是令尊容正,可惜聽聞令尊性格老實巴交,不懂變通,令兄容明頗有乃父之風,絕非機靈的性子,容卿雖說很得先生歡喜,可也終究是隻愛讀書,這些巧引巧淫奇技卻是一概不知,令姐更是女兒見識,隻懂刺繡,目光短淺。令妹年幼,不過五歲。”
“這樣的容家,如何能想得出把羊奶果製成如意果,在江城靠著賣如意果,使容家如今有新衣裳穿、有肉食吃呢!”
隨著居先生話音落下,容水已是汗流浹背。
她還是太小看這裏的土著軍民了,她原以為她已經足夠小心翼翼,心中還頗為自得,以為沒人能看穿她玩的這些小把戲,以為前世歎古人智慧不過是厚古薄今。
如今她才知道,不是她的東西沒人看穿,而是看穿的人不到她跟前來告知她,她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隻是如今西洋景都被拆穿了,容水反倒漸漸冷靜了。世人熙熙,皆為名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名利二字,不過人們必勝所求罷了。
觀居先生舉動,特意攜黎君躲藏在這深山之上,以鬼怪之說驅人,以祁門八卦拒人,處處小心步步著意,不叫世人知道他們的蹤影,可見“名”之一字,可以否定。
再舉目四看,容水身處的這間房裏,雖然並非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可她也看出來了這床事上好紅木雕的,乃至房頂懸梁都是紫杉木。牆上掛了一把弩箭,冷光閃爍,寒氣逼人,看之則曉乃是精鐵所鑄。
在這個打一把菜刀都要去官府請官帖的年代,能私自擁有鐵器的除了獵戶便是管家了。居先生這模樣當然不可能是獵戶,就隻能說明他曾經恐怕是當官的了,那他還有可能覬覦容水家裏有的那仨瓜倆棗嗎。
仔細分析完利弊後,容水倒是不再驚慌了,而是鎮定道:“既然居先生都猜到這般地步了,為何還要來試探我?”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
忽然居先生朗聲道。
容水大學時曾做過一個佛學相關的課題,當即下意識的接了下去,道:“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居先生臉色神秘莫測的看著容水,不在說話。看得容水莫名其妙,道:“怎麼了?”
居先生歎氣道:“相傳周利盤特尊者癡迷佛法,精通佛典而秘不傳化,轉世後魯鈍無比,後佛祖宅心仁厚,有意點化,才使尊者心靈明淨,複成智者。我有心以佛謁試你一試,你竟對答如流,可見中間種種玄妙,非吾能解。”
這下容水聽明白了,原來剛才她下意識的接上去的那句佛謁,居然讓居先生真的以為她是被什麼菩薩點化了。
她頓時無語了,看來封建迷信害死人,哪怕居先生這麼聰明的人,眼光都始終被這個時代局限了,心裏還是懷疑她突然變聰明跟神佛有關。
不過這對她來說倒算是好事,免去了被當成妖孽架在火上燒的嫌疑。
沒想到居先生接著道:“可惜,姑娘再有仙緣佛緣,於少爺來說,卻都並非是好事。姑娘越是聰慧引人耳目,就越是對少爺不利。所以,請姑娘往後不要再少爺來往,少爺不比姑娘機敏,許多事他暫時也不懂,所以我隻能請姑娘能理解居某一片苦心!”
言談之間,儼然是端著一副和成年人商談的口氣,似乎並未把容水當成九歲小姑娘。
容水心說,這就有點好笑了,從頭到尾都是你們家少爺自己主動的,現在怎麼反過來勸我不要靠近你家少爺?關我何事?
“居先生,我…”容水正打算說這事兒你們還是得自己先內部解決,去找你家少爺說的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伴隨著一聲怒喝:“放肆!”
容水轉頭去看,隻見黎君腿上胸上都包紮著繃帶,拄著一支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一臉怒容看向居先生。
“先生,我敬你服你,隻因你文韜武略,德才兼備。”黎君渾身上下散發出能夠和居先生勢均力敵的強大氣場,眉頭緊鎖,走到容水身邊,伸出一手攬著她。
“可若是先生手伸太長,連我想與誰為友都要管的話,先生可知朁越二字如何寫的!”
黎君目光灼灼,直視著居先生,而居先生在他的目光裏低下了頭,焦急道:“少爺,聽某一句勸,此子風頭太盛,若是牽扯出少爺來,後果不堪設想!”
黎君一甩袖子,背對著居先生道:“若我連和誰見麵交友都要受到限製,以後還舉什麼大計?先生忒過小心,並非好事!我今日既敢和小丫頭混在一處,就敢保證能護小丫頭周全,更別說自身了!若是連這等小事我都不能解決,我又有何顏麵去見我地下的母親,有何顏麵和君…五哥爭鬥?!不若早早一頭撞死,去尋我母親團聚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