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勳章(1 / 2)

水文站隔壁的院落,是我童年好奇的地方之一。我們站在水文站的破鐵船上,仰盡了脖子也看不到裏麵的風光。院子裏有槍聲,每當一個人走出院子,立刻有人鎖上門。我見過的大鐵門即使關閉,小門也會開著,比如盟委的門。這裏的小門也鎖上。

“會不會是渣滓洞?”我的夥伴馬兔子問。

“白公館!”三相說。

“哼!”比我們年長的杜達拉達仰麵躺在船甲板上,用鼻孔鄙夷我們,“沒看見鐵門上焊的五角星嗎?這是軍分區八一修造廠,修槍的。”

修槍的。我們更想進去看了。鐵門沒哨兵,隻有鎖。馬兔子使勁咣當鐵門,出來個人,第一句話是:

“小兔崽子,幹啥?”這人麵色陰沉,穿黃工作服,戴軍人的軟簷帽,腰裏並沒有槍。

我們展示萬般笑臉,說讓我們進去看看吧,連撒嬌,帶行禮,三相隔著鐵欄杆捧上一把青杏。

“哼!”這人樂了,旋收笑容,揮手,“去!去!”

隔一會兒,我們又去咣當。陰沉人竄出,開鎖,腿邁小門,追上,拽馬兔子脖領,照後屁股當當兩腳。

馬兔子手摸臉哭了,說:“大爺,別打我,我爸原來也是當兵的!”

三相說:“他爸當過營長。”

這人對三相叫:“當你媽個蛋!”

“真當過。”馬兔子說,“你把我放了,我回家拿勳章給你看。”

陰沉人沒說啥,放了馬兔子。我們感到有點屈辱兼及悲憤,坐牆根沉默。杜達拉達說:“馬兔子,你拿勳章去,證明你爸比他官大。”其實我們也想看看勳章。

馬兔子雙袖飛掠眼淚,跑回家。轉回,從兜裏取出一勳章,比桃還大,五角星背後疊著一個五角星。

“金子的。”馬兔子說。

“給我戴戴。”三相說。

“一分鍾。”馬兔子應允。

三相、杜達拉達和我各戴一分鍾,然後大搖大擺來到鐵門前。沒敢咣當,喊:

“勳章!”

“勳章來了!”

杜達拉達說:“一齊喊,一——二,勳章——開門!勳章——開門!”

那人出來,見馬兔子手裏拎著勳章,他打開門,出來又鎖上(還是沒讓我們進去),接過勳章,蹲地上看。我們陪蹲,等他評價。

“是營長戴的嗎?”三相問。

“這是解放獎章,不是勳章。你爸不是朱德,不可能有勳章。”

“高級不?”杜達拉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