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鍾情人幽懷沉結 無恥女使酒猖狂(2 / 3)

相暌隻在橋南北,橫隔花枝喚不應。

寫完了,讀了幾遍,撩在桌上,無情無緒,隻得上炕去睡。

可怪,那席子竟似芒刺刺的一般,竟成了個秋色惱人眠不得。

聽著更樓上漸漸轉到五更三點,才昏昏睡去。

紅雨走出院門,要去采些桂花來插瓶,剛剛碰見小鈺。小鈺便問:"你姑娘在房裏做些什麼?怎不出來瞧瞧桂花?"紅雨道:"姑娘昨晚對月傷懷,做了一首詩,躺在炕上翻來翻去,直到五更才睡著了。這時候還沒醒哩。"小鈺聽了,就輕輕走到他臥房裏,見桌上果有一張詩箋,拿起來讀了一遍,歎道:"款款柔情,自然流露。"就走近炕邊,揭開羅幔。這時候彤霞已是醒的了,故意閉著眼,裝做睡著的。小鈺見鴛鴦枕上堆著漆黑的香發,雪白的嬌臉,真正十分可愛。悄悄低下頭去臉貼臉,把舌頭吐進他櫻桃小口裏去,聞著陣陣脂香,連把舌頭舐了幾舐。彤霞才把眼一睜,問說:"那個人?來做什麼?"小鈺笑道:"昨晚隔著花枝聽見有人喚我,因此來的。"彤霞啐了一聲,小鈺說:"大晌午了,姐姐起來罷!"雙手捧他坐起身來,把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拍,說:"別受了涼。"忙把衣服替他披上,又拿了一條褲子,說:"我替姐姐穿上罷!"彤霞著急道:"小鈺,別胡鬧,討人嫌!"小鈺笑嘻嘻布著耳朵道:"夏天在浴盆裏瞧得明明白白,今兒就再會一麵有什麼使不得?"又臉貼臉兒親了一個嘴,說聲:"我去了,省得討姐姐的嫌。這桌上的詩箋快收好了,別叫人瞧見!"彤霞說:"我會收的,你請罷。"他就一徑回到怡紅院。

睡了一個午覺,醒來,叫燙了酒來。獨自一個拿著杯,慢慢的喝。心裏想道:"難得各位姐妹都有心向我,但是何姐姐說的鍾乎情,止乎禮義,諒來不能把園中眾人一網打盡,通嫁給我的。若有一些舛錯,又是個’始亂之,終棄之。’心裏不安,往後倒要下個強製工夫,才得清白。但是辜負了他們的好意,又覺薄情。"這一番思想,不覺歎口氣,悶悶不樂。英英在旁邊斟酒,便問道:"二爺今兒個想是有什麼心事嗎?"娟娟道:"二爺心事我很知道,如今已經超度了,自會早早投生。

再隔十幾年,依舊好來伺候的,別很想他罷。"宮梅道:"胎也要投得好,才有人憐惜。別像我們,投做了宮女、丫頭,三更半夜的受糟蹋,隻當是分內應該的。"香玉說:"你這話很像淡姑娘的口氣,全是一股醋味兒。難道聽不見倭公主說的’不失禮於死者,況生者首’?"絳萼道:"宮姐姐趕緊死了,或者二爺也會追薦你,惦記你呢。"小鈺也笑起來,扯著絳萼的手問道:"你願死不願?"盈盈道:"他沒有金釵,死了把什麼來留記呢?"眾人都笑做一團。

從此又過多時,小鈺對香玉、盈盈說:"明兒是重陽節,該是我做東,請太太、奶奶們來茱萸閣登高。叫廚房裏備些上好酒菜。"盈盈道:"海味山珍,通吃厭了,想不出什麼新鮮品味來。"香玉說:"今兒鬆江府知府附托八百裏的折差,送了一簍子四腮鱸魚來,倒還新樣。"小鈺道:"很好。"果然第二天邀齊眾人,跟了太太、奶奶到茱萸閣上喝酒行令,十分盡興。王夫人忽然想起,問道:"小翠為什麼不來?"舜華回說:"邀過的,他身子不爽健,沒有來。"王夫人說:"大眾在這裏,何苦叫他獨自一個冷清清的坐著?"就叫嬌紅去:"說我在這裏喚他。"不一會,小翠同了嬌紅慢慢的來到閣上,請了安。坐下。王夫人說:"瞧他一臉病容,明兒傳個太醫來吃帖藥,若要人參,到上房來取。"舜華道:"天天吃藥,不見效驗。他有外感,人參是吃不得的。"說罷,就站起身走過去,在他額角上一搭,說:"火滾的發燒,諒來吃不得酒菜的,太太叫他回去罷。省得在這山頂閣上受了涼。"自己忙脫了一件短夾褂子替他披上。王夫人道:"既身上不舒服,回去息息罷。"舜華就扶了他,到前廳坐上轎椅,還叫兩個老媽送了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