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燈看古史,感淚縱橫發——挑燈:熬夜。這兩句是說:夜半披覽古書,看到古代無數忠臣的事跡,感動得熱淚縱橫。
幸生聖明時,漁樵以自適——漁樵:漁夫與樵夫,是封建文人心目中自由自在生活理想的代名詞。這兩句是說:慶幸的是自己生活在主上聖明時代,盡管自己得罪權臣,卻沒有被殺而能像漁夫樵客那樣自由活著。
此詩為五言古體,內容上可分為三段:前四句說明作者山中所見,在藝術手法上有比興的作用,由山中的暴風驟雨、溪水的須臾漲落,聯想到關乎社稷存亡的憂愁風雨。同時也為下文“北風急”作了鋪墊。中間四句,是作者隱棲深山時矛盾思想的流露,是作為愛國詩人的忠於社稷的情感的流露。最後四句以退為進,表麵上慶幸自己沒有受斧鋸之刑,還能有漁樵自適之樂,本意則是對自己被棄置的歎息,控訴權臣的淩厲與專橫。作者有感而發,整首詩義脈流暢而情緒拗折起伏,千載之下,讀其詩如見其人。
其三
桃花何夭夭,楊柳何依依。去年白鳥集,今年黃鵠飛。
昔為江上潮,今為山中雲。江上潮有聲,山中雲無情。
一年足自念,況複百年長。但存鬆柏心,天地真茫茫。
桃花何夭夭,楊柳何依依——《詩經·周南·桃夭》:“桃之夭夭。”《詩經·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這裏兩個用典都是說時間的流逝。這兩句是說:年來年去,如今又見山中桃花灼灼,楊柳青青。
去年白鳥集,今年黃鵠飛——白鳥集:《三國誌·吳書·諸葛恪傳》注:“曾有白頭鳥集殿前,(孫)權曰:‘此何鳥也?’恪曰:‘白頭翁也。’張昭自以坐中最老,疑恪以鳥戲之,因曰:‘恪欺陛下。未嚐聞鳥名曰白頭翁者,試使恪複求白頭母。’恪曰:‘鳥名鸚母,未必有對,試使輔吳(張時為輔吳將軍)複求鸚父。’昭不能答。”這裏作者借張、諸葛間的互相攻擊來暗喻自己受到賈似道諸人的迫害。黃鵠飛:黃鵠,天鵝。《楚辭·卜居》:“寧與黃鵠比翼乎?將與雞鶩爭食乎?”這兩句是說:去年我身居官位,受小人攻擊,今年我已經過上了無拘無束的生活。
昔為江上潮,今為山中雲——江上潮:洶湧滔滔,用來比喻過去激蕩的政治矛盾。山中雲:悠悠卷舒,用來比喻如今隱居生活的悠閑平靜。這兩句是說:過去經曆著朝廷的政治風波,今天卻享受著隱居的清閑。
江上潮有聲,山中雲無情——無情:無心。這兩句是說:潮聲亂耳,無休無止;白雲悠悠,無心灑脫。
一年足自念,況複百年長——一年:作者寫作此詩時,已回家鄉一年。百年:一生。這兩句承上麵八句而來,是對一年來的經曆作總結性思考。這兩句是說:一年來,人事、時局變化良多,讓人感慨不已,何況一生呢?
但存鬆柏心,天地真茫茫——鬆柏心:《論語·子罕》:“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這裏比喻文山對社稷的忠誠之心。茫茫:不明白的樣子。這兩句是說:在人的一生當中,世事變幻,難以預測,我隻能抱著鬆柏後凋的忠誠,永不改變。
這首詩開頭兩句以典型的春天物象來比興,接下來八句是議論,說明人世間的風雲變幻,最後兩句點明題旨,說明自己忠貞可鑒。
詩歌最大特點是在對比議論中表達自己隱居時的心理衝突。有“今年”與“去年”對比,有“昔”、“今”對比,有“江上”、“山中”對比,還有“一年”與“百年”的對比。在反複的變化對比過後,交待自己的忠誠不貳,就顯得特別擲地有聲。作者這種對赤子之心與正義感的孜孜以求還可從文山的其他詩歌中得到印證,在《正氣歌》中作者說:“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文天祥《山中感興》三首,第一首詩寫自己載酒東郊遊賞,春色美好,但行樂並非自己本意,心中鬱悶不樂。淡淡的哀愁流動在字裏行間,正是作者煩躁不安心情的表現。第二首寫自己對時局的擔憂,但又無能為力,隻好以漁樵生活自慰。第三首以被貶前後對照,在官時互相傾軋,退居時如黃鵠般自由翱翔;在官時有如潮水,鼓蕩不安,退隱則如山中白雲,卷舒自如。歲月流逝,但存鬆柏經寒不凋之品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