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房水二尺,聚立惟東箱——箱:後作“廂”。正房兩邊的側屋。這兩句是說:北房的積水已有二尺深,囚徒們都一同站在東廂房裏。
桎梏猶自可,凜然覆穹牆——桎梏(zhìɡù):束縛犯人手腳的兩種刑具,這裏是關押的意思。凜然:這裏是令人恐懼的意思。這兩句是接上兩句的意思而來,是說:東廂房關押囚徒倒是可以的,但上麵高高的屋頂覆蓋在四壁上,卻令人恐懼。
嘈嘈複雜雜,烝汗流成漿——(zhēnɡ):烘烤。這兩句是說:大家在一起,人聲嘈雜,流汗如雨,熱氣烘熏著汗水。
張目以待旦,沉沉漏何長——張目:因恐懼而睜大眼睛。旦:天亮。漏:古代計時器,這裏用來指代夜晚的時間。這兩句是說:大家恐懼地張大眼睛等待著天亮,夜晚的時間多麼漫長啊!
南冠者為誰,獨居沮洳場——南冠:指作者自己。這裏的“南”還關涉到上文中的“北房”的“北”字,意思是被關在南房裏的囚徒。沮洳(jùrù)場:低濕泥濘的地方。這兩句是說:那被關在南房裏的囚徒是什麼人呢?他怎麼被單獨關在如此潮濕泥濘的地方呢?
此夕水彌滿,浮動八尺床。壁老如欲壓,守者殊皇皇——皇皇:同“惶惶”:恐懼不安的樣子。這四句是說:七月二日這天晚上,積水滿房,把八尺的牢床都浮起來了。牢房的牆壁好像馬上就要倒塌下來,連獄守都恐懼不安。
我方鼾鼻睡,逍遙遊帝鄉——帝鄉:京城。這裏指燕京。“逍遙”一句是寫夢中情景。這兩句是說:我卻鼾然大睡,夢中我悠閑自在地在燕京城中遊玩。
百年一大夢,所曆皆黃粱——百年:指代人的一生。道家認為人生虛幻,猶如一場夢。這兩句是說:人生不過是一場夢,一切都是虛幻的。
死生己勘破,身世如遺忘——勘破:就是“看破”的意思。這兩句是說:對於生與死,我已經想通了;對於身世遭遇,我已不放在心上,早已置之腦後了。
雄雞叫東白,漸聞語聲揚——東白:東方發白,指天亮了。揚:升高。這兩句是說:雞叫了,天也亮了,聽到外麵說話的聲音漸漸高起來。
論言苦飄揚,形勢猶倉黃——猶:仍然。倉黃:匆忙急迫,慌慌張張的意思。這兩句是說:外麵叫哭連天,人聲鼎沸,形勢依然危急。
起來立泥塗,一笑褰衣裳——一笑:比喻對眼前的危險不屑一顧。褰(qiān):提起。這兩句是說:早晨起來站在泥濘中,一笑而已,然後把下身衣服提起來以免被泥水打濕。
遺書宛在架,吾道終未亡——遺書:指作者在獄中寫給其弟的遺書。宛:清楚可見。吾道:這裏指作者置生死於度外,堅守民族氣節之大義。這兩句是說:看見遺書還放在架子上,我的大義精神永遠不會消亡。
這是一首五言長篇歌行體。全詩隔句押韻,一韻到底,共二十七韻。詩歌內容可分四個層次來掌握:第一個層次從開頭到“昔何苦常”,可以看作是引子,交待燕京夏季氣候特征;第二個層次從“七月二日夜”到“人力無支當”,寫雨水之大,雨勢之猛,運用了諸多的比喻、誇張等藝術手法;第三個層次從“嗟哉此圓土”到“守者殊皇皇”,寫別的囚徒及獄守的恐懼;最後一部分是主旨所在,寫自己對苦難與生死的超越,這種超越的內在動力源於作者取義成仁的凜然大義,最後兩句“遺書宛在架,吾道終未亡”點明題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