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拳，仰身倒下之際，檔下又狠狠地挨了一腳。
我是公司的老板，公司是我開的，是我辛辛苦苦踏踏實實加上投機鑽營創建起來的。我沒上幾天學，肚子裏也沒有多少墨水，但我手下有的是能人，有大學生、還有博士生，我最大的特點就是懂得用人之道。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世界上隻要有了人，什麼人間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我手下也有一幫人，最鐵的當數副總鋼鐵。
鋼鐵的名字挺硬，其實屁鬆。大學畢業分配去邊疆，這小子怕苦硬是不去報到，在街上支起了個攤子賣茶葉蛋。那時我的公司剛辦起來，跟窮光蛋也差不到哪兒去。一天夜裏喝多了，肚子卻沒填飽，正碰著鋼鐵推著車子賣茶葉蛋，我一氣吃了八個，然後說，我沒錢。鋼鐵說，看大哥日後也是個成大器的人，吃我的東西是看得起我，啥錢不錢的。後來我還真發了，就把鋼鐵叫到公司做了我的副總。鋼鐵這小子腦瓜子活、點子多，公司很像模樣了。鋼鐵最義氣的是替我頂著偷稅漏稅的牌子，在號子裏待了半拉月。
這段時間讓我窩火的是生意越來越不景氣，倉庫裏大堆大堆的貨銷不出去，真比死了親娘老子還揪心，每天我從車間罵到辦公室，從副總到銷售員，罵個狗血噴頭，銷售額照樣像被釘住了一樣，就是不往上升。我找到鋼鐵，你這個副總負責銷售，總得想個辦法吧，都他媽這個熊樣，我何必聘你們這幫烏龜王八蛋。鋼鐵說，長時間超負荷的運轉，大家身心都有些疲憊，幾年下來，大家共事多年難免有些坎坎坷坷，零零碎碎，人氣、心氣就不那麼旺盛了。消除隔閡，消除怨氣，增強凝聚力是當務之急。說的不錯，可如何辦呢？鋼鐵說，國外的經驗值得借鑒。一些大公司為了消除員工對上司產生的怨氣，在公司放置一些公司頭頭的橡皮塑像，員工有怨氣盡可以對這些模擬上司拳打腳踢，破口大罵，氣消了，心理平衡了，積極性也調動起來。這個辦法很時髦，雖然自己的模型被打，心裏也不咋痛快，可事到如今也隻好如此，不過，我還是留了個小心眼兒。
“心理調節室”建起來了，我和鋼鐵幾個副總的塑像立放在裏邊，不過我是總經理，單獨在套間裏。不到三天，除了我的塑像完好無損，鋼鐵他們幾個副總就已被員工打得缺胳膊少腿，狼狽不堪了。換上一套新像不足三天又被打得七零八落。我把幾個副總狠狠訓了一通，很明顯嘛，你們瞧瞧，為啥我的像就沒人去折騰呢？大家對你們的火氣恁大，怎麼能有個好心情做工，怎麼能把生意做活呢。我要出去走訪一下客戶，半個月回來，如果生產銷售形勢還不轉好，那你們幾位也卷鋪蓋滾蛋。
我外出半個月，鋼鐵打電話說，銷售形勢大有好轉，隻是我的塑像已換過兩次了。我不信，員工會對我這個老板有怨氣，他們的飯碗難道不是我賜給的？回到公司，我悄悄鑽進了“心理調節室”，果然，套間裏的“我”被打散在地上，一條腿不見了，頭顱上還吐了唾沫。正躊躇間，外麵傳來說話聲，我進退不得，靈機一動，直挺挺地站在塑像的位置上。進來的是鋼鐵和公關秘書小曼。
鋼鐵說：“小曼，這就是你出氣的地方，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小曼瞪著眼，喲，這怎麼做的，簡直跟真的一模一樣嘛。
我不相信小曼會對我出手，平日我待她不薄，小恩小惠的也給了不少，當然小摸小捏的也有過幾次。
鋼鐵說，小曼，你就別猶豫，看我的。我臉上重重地挨了一拳，仰身倒下之際，襠下又狠狠地挨了一腳，這一腳是小曼賞的。
鋼鐵說：老板還在他屋裏安了個監控，想看誰與他過不去。他前腳走，我後腳就把他給搗騰壞了。來，再給他幾腳。
原來如此，哎喲！
原刊發《洛陽晚報》，《小小說選刊》轉載，入選《世紀星雨》《小小說五星連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