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果可以,真想聽他再為自己彈奏一曲,再為他翩翩起舞。
“姑娘,趕快更衣啊!”正暗自神傷之時,卻是桂嬤嬤一把掀開卷簾,她見青鸞還那樣呆呆地坐著,心中直急得起火,“你可是這大典的壓軸戲,若是砸了,朝鳳宮的人便都要毀在你手上。”
這句話如同當頭一棒,讓青鸞猛然驚醒。的確,不能再這樣低靡下去了,她的肩頭還背負了太多別的東西,即便是為了那些善待自己的人,她也要挨過今晚。
青鸞隨手扯來桌上的珍珠衫舞衣,卻隻覺得那五色流光刺得她雙眼生疼。那樣華麗的顏色,本不該出現在自己生命之中。那一瞬,不該在此時想起的場景走馬燈似的一幕幕呈現眼前,蠶食著她最後的理智。
“嬤嬤,青鸞這就更衣,請您寬心吧。”
即便這樣說著,卻依舊沒有勇氣再次觸摸那彩服。在她看來,這光芒並不屬於一個名為青鸞的女子。那是毒,入骨的寒毒,噬人心魄。
她坐到鏡台前,垂散下三千青絲,用兔毛刷沾了玫瑰露,有一下無一下地梳著。打開青銅盒,取出半鈿,將青絲綰作團髻,又以樓蘭白鎢石作釵朵,在左側發間斜插了兩顆白珠。那寶珠光潤明耀,透著瑩瑩夜光,精美而端莊。
梳妝作罷,便撚了小撮水粉潤濕,細細拍打在臉上,玉漿經此一融,化於白皙的膚質內,襯托那青黛勾出的柳細眉,便如遠山淡掃,宛若天人。
妝畢,已聽得樂聲響起,便再不做停留。數名青衣舞女自兩側旋轉而出,一時間令人眼花繚亂,直覺的陣陣綠影夾雜著一股幽香。待眾人目光如數聚向舞台,那一抹絕世身影便由此而出。女子婀娜地站起身來,泠泠一笑,笑靨雖美,卻有淡淡的悲涼自眸中流轉。
然而台下卻是一片低呼——青鸞竟然隻著了月牙白的宮女裝,略顯寬大的袖擺自她削瘦的肩膀垂下,逶迤在身後。牡丹煙紗碧霞羅裙掩著一層細膩的薄紗,騰升雲霧繚繞之感。這一身裝束雖然簡單至極,偏偏青鸞肌若凝滯,氣吐幽蘭,舉手投足間都帶出了別致清幽的美。
本該是盛裝華服的歌舞,如今卻似一曲小調,輕撫著眾人酒過三巡的醉意。那一抹似水柔情,被融在了舞姿之中,以蹁躚之姿呈現眾人。隨著樂曲的陡然變化,身側伴舞之人也疾速旋轉離去,一如綠濤,一如漣漪。
待前奏減弱,即將迎來獨舞之時,台上便隻餘青鸞一人。她微微揚起頭,絕美的側臉在月光映射下顯出精致的輪廓。那一瞬,仿若要淩空飛去,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樂曲就這樣突兀地停住了,尚還陶醉其中的人們被這戛然而止的樂曲攪了興,登時麵麵相覷——然而這並非事先設計好的,青鸞僵住動作,向著樂師看去,卻見那人也隻是漲紅了臉,手中的簫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來,本是寒冬之夜,豆大的汗珠卻從樂師額頭滑落,他一雙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樂師身後,沁兒望著眾人惱怒的神情卻是笑意正濃,那一雙細長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青鸞,以一種近乎挑釁的目光鄙視著她,仿佛要將麵前之人蠶食至盡。
青鸞恍然明白過來,沁兒口中的不肯罷休是何意思。然而她縱也沒想過,竟是這樣的結果。
可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