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拾伍章 不如不見 4(1 / 2)

一夜起來,外麵竟下起了雨,細如牛毛,潤物無聲。

天高雲低,宮牆矮闊,濃重的流雲壓在天際如翻滾咆哮的浪濤。紅瓦朱強滲透了些水汽,氤氳的散開,宛若新墨初成。飛簷峭壁,勾心鬥角,流閣榭台,盡如畫中仙府。

而於青鸞,卻已恍如隔世。

妃以下的等級不可留宿在皇帝身邊,昨夜剛過三更便有人叫醒了她,用車輦暫時送回朝鳳宮。那時她身子疲軟無力,睡得又極輕,這一宿都是蘇鄂在身邊照顧。這會日頭剛亮,便已有人輕輕叩門。

青鸞被驚醒,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整整一夜爐子都燒得極旺,她卻是通體冰涼,裹著厚重的杯子蜷縮在床角瑟瑟發抖。

蘇鄂前去開門,來者正是水巧,看她的樣子也是一夜未眠。隻不過她此時卻是神采奕奕,臉頰上兩團因奔跑而生出的紅暈還未消褪。

水巧收合二十四骨的布油傘,兩條金尾鯉魚躍然傘上,勾勒出說不出的靈動討巧。她坐到床邊,緊握著青鸞雙手,喜不自禁道:“青鸞姐姐昨日受了寵幸,真真可喜可賀。”

然而床上的女子卻仿佛觸電一般,猛然縮緊了身子,向牆角退去。

水巧見她神色有異,並不像新得了寵的貴人,反倒如久病不愈的人,一雙大眼呆滯無神。她轉過身用眼神尋問蘇鄂,卻見那平日機巧的掌事姑姑也隻是搖了搖頭。

冬日天色尚早,即便有了光也微弱的很。潮濕而陰暗的環境裏,這種氛圍竟有些怖人。

“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昨個夜裏侍候的不好,皇上不滿意?”一想到這個可能,蘇鄂立時便緊張起來,掌了燈道,“難不成皇上灌了你湯藥?”

宮中向來有此規矩。舊時皇帝身邊的宮娥美婦每個人身後都有數不清的勢力關係,她們的得寵程度也對家族興衰產生了極大影響,甚至說後宮是平衡天下大族的重心也不足為過。而君主怕養虎為患以至尾大不掉,多半會先寵幸嬪妃以穩定人心,再事畢命人賜下藏紅花防止懷得龍種,誕下皇子從而一手遮天。

然而待到太平年間,執政穩定時,那些君主便不會擔心區區女子會對朝政有什麼影響。那些被強製服藥的妃嬪多半是侍候的不好或說了什麼不敬之言。一夜之後或直接打入冷宮鬱鬱而終,或終日受他人奚落,苟活於宮中。總之一點,被天子厭棄了的女人,便宣告著一生的終結。

見青鸞緩緩地搖了搖頭,她二人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蘇鄂心疼她這般模樣,不好多問,幾次欲言又止。看了看水巧,也是一臉關切。這樣僵持了少頃,才終於開口道:“姑娘也別這般怕人,有事但且說出來,這裏並無外人。我蘇鄂定會全力相助。”

“蘇鄂……”這才極艱難地從嘴裏吐出這兩個字,青鸞抬起臉龐,隻見一行清淚無聲滾落。“我不愛皇上,卻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姑娘!”

聞者大驚,已先一步用方帕捂住了女子朱唇,環顧四下道:“後宮並非姑娘想得那麼安全,這大逆不道之事怎可輕易開口。”

一旁的水巧倒了清茶送到青鸞麵前,那茶湯已涼,喝到嘴裏有微微的苦澀。

“姐姐這又是何苦,即便不愛他如今卻已身不由己。你心裏有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待眼前之人。就算是裝,姑娘也要把戲好好的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