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宮中閑言碎語,那女子雖代為執政,朱字披紅卻是親自交由皇帝去辦。然而什麼奏折能呈到皇帝麵前,批文的命令又有多少能夠下達皆要由太後點頭。這樣將權勢玩弄於鼓掌之間,即便宮中大臣心知肚明也不敢言證詞順地指出,更何況就算上書言明,皇帝也不會看到。
起初還有忠臣不顧安危屢次進言,待這批舊臣獲罪的獲罪,撤職的撤職,眾人也終於知道這隻是徒勞。
那龍椅旁邊柳眉倒立之人,才是天下真正的掌權者。
少年心知太後之意,便回身拱手道:“母後,兒臣先行一步了。”
他與前來稟事的丞相側肩而過,那年過半百的男子便立刻閃身一邊。他用袖口擦著汗,便隻是抬頭看了天子一眼,正巧少年的目光淡淡掃過,雙目交彙之間卻有如電光石火一般。雖是極輕的一瞥,左丞相卻如遭了滾雷,隻覺得三月天氣寒冷的冰天雪地。
那眼神,分明是深不見底的殺機,如冥冥深淵中生出的惡靈,蠶食著他人心智。
不會。丞相陡然抬起頭來——天子僅僅是個少年,怎會有如此飽含滄桑的淒涼。他隻覺得沒來由的心頭一沉,再想細看時卻發現一行人已然走遠。
“丞相大人。”忽聽得亭中之人開口,他便匆忙小跑幾步,拜倒在太後鞋旁,恭敬道:“微臣參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
那女子並不在意他的異樣神態,隻是點頭示意他起身說話。待左丞相誠惶誠恐地拂袖起身,一紙奏疏已砸到了他的腳麵上。
丞相微微抬頭,見太後狠厲的眸子中竟滲出些血色,身體端坐如鍾,手指卻是顫抖不止。
他忙展了奏章來看,映入眼簾的是幾個剛勁的大字,用赤色毛筆端端正正地寫到“禦史大夫上書”。心中便是驀然一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定又惹怒了太後。
這內容尚未通讀下來,額頭便已是涔涔冷汗,他一邊忙不迭地擦拭汗珠,一邊顫聲道:“這……這也太不知好歹了……”
太後冷笑一聲,“丞相大人可查清他的底細?”
“與太後娘娘所料分毫不差。”男子迎合著開口,暗中揣度著太後心思,“他本姓堇,隻是暫拜元老司馬大人名下,也的的確確……是那位娘娘的胞弟。”
“真是反了。他們沆瀣一氣,分明是與哀家作對。什麼牝雞司晨,後宮幹政,真正想要插足政事的還不知是誰人!”
“太後息怒,依微臣來看,皇上一準是受了那妖女的蠱惑才會錯用佞臣。假以時日發現他二人居心叵測後,定會明白太後您一片苦心。”他小心翼翼地揀著好話說,又不敢背後得罪了皇上,隻覺得臉上滾燙。
“邢大人,這便是你錯了。”太後忽然冷笑,目視他道,“你以為皇上當真是那天真少年,她人幾句話便能任意擺布得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