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邃的眸光中,卻漸漸有黯淡趨附上來。
人人皆道皇後此番失策,必定喪失榮寵,然而那一晚朝鳳宮卻出奇的安靜。即便如此,青鸞卻仍不能安枕——秦素月,本非為了這一點小事便喪失鬥誌的人。反而,她的沉冷會意味著更大的災禍。
她們畢竟是要針鋒相對了。青鸞當小主已半年有餘,現僅有的兩妃同她交情姑且不論,就連瑾皇妃也視其如姊妹,她漸有根基,也難怪皇後一心想要除之而後快。
夜色闌珊下,佛堂一豆暖橙的光如啟明之星,蒼穹掩映下卻有格外溫和的輪廓。木窗貼牆而開,夜風倒灌進空蕩蕩的祠堂內,吹拂著神明微闔的雙眸。女子一盞盞點亮簷下懸掛的宮燈,跪坐在鬆木案前,濃墨滲透紙張,化出一抹書卷的清香。
她身著素衣,每寫幾個字便要凝神思忖片刻。眼中長久不息的光似在無聲抵抗著夜的侵蝕。身邊下人被她如數遣了回去,水巧經此一事自請去浣衣局受罰,現下也被蘇鄂寬慰著休息在閣中。
經今日後,很多事情便豁然開朗起來。宸妃雖與自己因利而合,然終究道出一兩言還是極為有用的。倒是皇後,從前隻覺她溫和軟捏,卻不想一旦自己失去了利用價值,她便當真無所不用其極。今日大殿上蘇鄂曾冒死替自己請罪,想必今後也不會為皇後所容。她們之間已然走到盡頭,再無退路了。
忽然覺得光線被什麼攔住了尋向黑夜的去路。青鸞倏地回首,著如意雲紋長裙的女子正立於門口,伸手摘下頭上遮掩容顏端素帽。她察覺到青鸞詫異的目光,便停了動作,淡淡笑道:“別來無恙,湘貴人。”
青鸞慌忙起身。然而這佛堂內原也隻是席地而坐,便免去了一套禮節。
瑾皇妃神情淡漠,不施任何粉黛的臉渾若天成,周身都散發著一種不可言語的天人之氣。她隨手翻開案上佛經,那紙映著她柔荑纖纖,竟仿佛生了一股幽香般。皇妃微微抬眼,笑意愈發濃了幾分。“你倒真是做了件了不得的事情嗬。”
青鸞如何不明白這話中責備之意,垂首道:“是嬪妾倏忽,才被捉了把柄在手。”
“你也說是自己疏忽。”她忽然斂笑,靜靜道,“如此唐突,你怨不得別人。”
頓時如芒在背,青鸞隻得點頭。“虧得今日有賢妃相助,且那嬤嬤撒了謊,說是在百步道遇上的水巧,這才讓郡主的那一番話聽起來真切些。”
“貴人認為這是謊話,我卻不這麼以為。”她轉眸看向窗外一片灰藍,兀自歎息,“她與皇後是何等精明,若要作假怎會算計不到這點。隨便尋個由頭說出去不就好了,還非要編排出這樣一個地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