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常在雖晉了位分,成了正經小主,然而裕灝或許是因忌諱著皇後,統共也未去看過她幾次。加之她在宮中的地位並不穩定,即便是青鸞想要安慰她,一時也無從說起,隻得平靜道:“如今急也急不得了,你隻在自己身上花些功夫便好。選秀的事剛一傳出,皇上去哪裏歇息,安撫了誰,才是最重要的。”
青鸞原本想著,無論如何裕灝也會優先安撫宮中位分高的諸女,卻不曾料到,入住行宮的第一個晚上,被傳去侍寢的竟是她自己。
入夜不多時,已然出浴的女子靜坐銅鏡前,由著蘇鄂重新為她梳妝韻麵。前一日鳳仙花染就的指甲早已用片帛纏過討了夜,此刻摘下在燈光下細細看去,那顏色淡如天邊一抹即褪的飛霞,煞是好看。蘇鄂的手一向極巧,萬縷青絲在她手中如緞麵般劃過,再抬頭時,已是用花鈿細細挽起了的長樂髻。不加任何點綴的長發在月色下烏澤透亮,兩腮略施磨夷胭脂,如此簡單卻不失明豔,更襯得女子唇紅齒白,顧盼神飛。
蘇鄂輕輕俯下身,低聲道:“過會侍寢,小主可想好怎樣應對皇上了。”
“選秀一事,我本無權過問太多,卻也知道皇上此時想要的並非為他謀劃之人。”她淡淡一笑,卻如花開驚豔,“於他,我總是要做一做樣子的。”
蘇鄂這才眉心舒展開來:“小主能這樣想便最好不過了。”
鳳鸞春恩車駛過長樂宮時,早有小太監高聲通報。青鸞由人扶下了車,抬頭卻見殿前立了一身著墨綠緙金九龍長袍的男子。他站在逆光之中,臉上有溫和的笑容,依稀是向自己伸出手來。
由天子親自相迎——這本已是莫大的榮耀,即便宸妃盛寵,這樣的時候卻也不多。四周的下人早已驚慌失措的跪下行禮,然而青鸞看著他溺在月光中微微朦朧的臉龐,卻恍然間想起了另一個曾對她伸出手的人。
她並未上前,隻是隔著幾丈遠,恭敬地跪了下去:“皇上萬歲。”
裕灝眼中有一瞬間的失落,卻隻是再度向她招招手:“到朕這來。”
殿門婉轉而閉,青鸞這才覺得殿內是這樣涼爽襲人,與夏夜的潮濕溫熱格格不入一般。她聽得裕灝伏在她耳邊,輕柔道:“住的姣兮閣,可還喜歡?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是朕特意選給你的。”
她心底一軟,這樣的情人呢喃,本是再動心不過。然而手上卻故意推開男子,淡淡道:“姣兮閣落英紛紛,倒是顯得嬪妾是俗物了。”
裕灝有些詫異地看她:“你不喜歡?”
“皇上心意固然好,然而百花盛開,卻總有花事了卻一日。正如妃嬪一朝得寵,卻終究要落得花敗於泥土的淒涼。若隻如此,不如一開始便寡淡一些,肅靜一些,如白梨雪梅,花開自在,無需與群芳鬥豔。”她緩緩抬頭,望著男子深邃的眸子,聲音如響在天邊,“皇上問嬪妾為什麼不喜歡,是因為嬪妾怕自己亦會有花敗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