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還是知道了。隻是未曾想到會這樣快。
玉衍隻覺得呼吸驟然一緊,仿佛是生生吞了一顆青澀未熟的酸杏一般,喉嚨裏泛滿了酸澀之苦。明明盛夏之時,她手心卻出奇的涼。倏然一陣委屈之意湧上,卻又不敢顯露分毫。玉衍猛地抬起纖纖玉手,竟是緊握成拳,重重砸在了樟木妝台上。
這一聲直震得銀飾瑪瑙簌簌滾落了一地,蘇鄂也不及去拾,忙上前握住女子手心疼道:“小主這是何苦,王爺即便眼下不知,待小主日後冊封之時也總是要人盡皆知的。王爺是明理之人,會體諒您的身不由己。”
然而蘇鄂所說她如何不知,卻是止不住內心又悲又恨。信中的每一個字,無一不似片片薄而鋒利的刀刃,生生刺入她早已麻木不堪的心髒。雖流不出血,卻盡被割的支離破碎了。玉衍輕笑出聲,那目光卻如霜雪清冷。一切本已是定局,隻是他何必還要寫上這樣一句讓自己痛苦難言呢。
子臣,你提筆之時,可是在怨我背信棄義麼。
她驀然凝視著舉足無措的蘇鄂,半晌隻道:“你寬心,我不會怎樣。為了腹中的孩子,我也會好好的。”
蘇鄂這才無聲舒了一口氣,俯身在一片狼藉的地麵上拾起一枚藍寶石芝蘭發簪放到女子手中:“這是皇上欽賜的,一會皇上過來,小主切不可麵露哀色。日子還要過下去呢。”
然而即便她心知肚明,又有蘇鄂時時提點,從那日後到底還是消沉下去了。三餐隻象征性地吃上幾口,更是往往夜不能寐。待到十幾日後方海山自宮裏而來為她請平安脈時,竟不覺被她的衰弱之象嚇了一跳。
詢問之時,玉衍卻隻道:“許是孕中多思,近日來總是煩悶不安,便食的少了些,本也無礙。”
方海山細細檢查了剩餘的藥渣與日常飲用之物,見並無不妥之處,這才開解道:“小主初次有孕,心中不安本也是人之常情,隻是若長久這般,必會對腹中胎兒有所損傷,不知小主可是有什麼心結難解。”
玉衍詫異於麵前之人的洞察力,便不願他再深究下去,隻掩飾說:“大人這次回宮為新小主們診治,可有什麼趣事。”
太醫自是明白她話中所指,略加思索便揀了重點回:“這次進宮的本有一十二人,隻是如今才過兩月,便已有兩位小主仙逝了。”
玉衍不覺一驚,旋即看向蘇鄂。她本是無心一問,卻不想得知的竟是這等驚人之訊。這些女子入宮之時便已經過千挑萬選,自不會是因什麼突發急症而故。先前雖也聽蘇鄂言及這些女子似乎並非簡單之人,卻不想竟鬥得這般激烈。若如此下去,怕是還不到侍寢之日,便要香消玉殞大多數了。
“另外,臣察覺到似乎有位小主的身份格外特殊。”
玉衍微微抬眼,指一指他身後一把紋走獸的紅木椅道:“大人請坐,去把皇上賞賜的雲片糕拿來給大人嚐嚐。”
方海山明白她有意聽下去,更是一五一十回了:“小主中有一位名為箬亦的女子,診治檢查之時一概是另辟了地方,由院首親自查看。隻是她的身份似乎還不為其他小主所知,因此臣妄自揣測著……”
“大人絕頂聰明,這位小主怕正是皇後娘娘一意舉薦之人。之所以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隻怕皇後娘娘也知道這批小主們的厲害吧。”玉衍隨手拿起一個甜橙把玩,口中卻似漫不經心一般,“以後的事,便煩勞大人留意著了。”
方海山方要起身領命,忽聽門外白羽一聲尖叫。這一聲來的猝不防,蘇鄂眉頭一蹙,已是轉身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