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肆章 以牙還牙 5(1 / 2)

“賢妃雖不至於,卻難免她宮中沒有被豬油蒙了心智的。”祥貴嬪半倚著輕椅而坐,一手倒扶著珠髻如冠。她聲音尖且細,正如一把鋒利的匕首戳如天子心髒。裕灝當下沉吟片刻,冷冷道:“如此,便著人去賢妃宮中請一趟吧。”

玉衍卻不禁要冷笑連連了。

愚鈍如呂氏,直到東窗事發仍一概不覺,以為自己作下的孽順勢便能推到不得寵的賢妃身上去。她雖空有狠辣與武斷之心,卻終不如昭貴嬪城府之深,故而她若真就此一崛不起,也怨不得她人。

雖然夜色已深,然不過一時三刻,賢妃便已攜侍女怡霜正裝而至。她一襲梨色貢緞長裳,衣領以繁翠絲線攢了並蒂蓮花,盛夏之中更透一抹清涼之意。同心環髻梳得一絲不亂,斜簪的幾支朱紅燕尾簪更是自沉靜中緩緩流轉出驚豔。玉衍見她臉上半分睡意也無,便知她定是心下有數,故而恭候多時了。

裕灝斜睨著打量那女子,數日不見,他的語氣中卻隻有幾分森然之意:“賢妃一向是與世無爭的,朕也最欣賞你這一點。隻是這一次,你注定要陷入這是非圈子中了。”

“後宮本就是是非之地,臣妾不敢說自身一塵不染。”那女子的柔和中肅然多了一抹端莊,連昔日的矜持都化作了不卑不亢。“隻是臣妾自持問心無愧罷了。”

“看來你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不必朕贅言了。”

賢妃盈盈看向玉衍,目光卻是平靜而磊落的:“本宮與妹妹同進午膳,若意圖不軌,豈非亦要牽連自己。”

玉衍剛欲起身分辯,卻被天子一隻手掌按了下去。裕灝沉冷的口吻聽不出究竟有幾分怒意,隻是無端讓人覺得後脊發涼:“月石粉對常人是無害的,隻有孕婦所食的紅杞阿膠才會與此相衝,賢妃不知道麼。

那女子微微一怔,似是不敢相信天子竟這般疑心自己,半晌才接過怡霜手中一張發黃的藥單,淡然開口道:”臣妾為求子,一直服用民間偏方,湘婕妤保胎所用的藥引,臣妾也是一味不差地服用過的。“

藥單交到方海山手上,他隻飛快掃了一眼便抬頭向天子征求意見。裕灝一手緊握住玉衍纖細的手腕,眉頭卻緊擰如亂麻一般。

然而玉衍此刻心境又何嚐不是如此,賢妃雖未有害她之意,但事關腹中胎兒,她明知真相卻選擇了沉默,終是舍棄了這幾年來的情分。想到此節,玉衍不禁手上一緊,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天子微蜷的手掌。

方海山見天子應允,微微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得罪了。”說罷已翻過賢妃淺紫珠海紋的袖口,兩指搭上她手腕。他動作迅疾,不待他人開口發問已撤步回身,恭敬回道:“回皇上,娘娘確有服食過月石粉的跡象,隻是……”

但見天子眉心一動,望向賢妃的眼神也多了兩分狐疑:“隻是什麼。”

“隻是娘娘因服用藥量過大,時日且長,已是不孕之身。”他的話率直坦然,沒有一絲猶豫之意。然而此言分量莫不如一記重錘,將那女子一顆冰涼透頂的心敲得粉碎。賢妃臉色慘白如臘月飛雪,孱弱的身子似不堪這一頭珠飾重負一般,筆直地滑落在地,口中卻是難以置信地喃喃重複道:“你說什麼……”

此狀見者落淚,玉衍同為女子,心中亦有千般不忍。雖然賢妃早已知這一噩耗,然而有太醫這樣分明的道出,未嚐不是對心靈上的淩遲酷刑。她尚是如花年歲,卻被生生剝奪了做母親的權力,恐怕今後賢妃在宮中逝去的便不隻是淡如流水的君恩,還有尊嚴與榮耀吧。

然而害她的並不是自己,玉衍微微一頓,目光已投向祥貴嬪。

“你方才說時日且長,這是怎麼回事。”

聽裕灝開口,方海山即刻正色道:“其實婕妤小主並未長時間攝入,隻是小主安胎藥中所含紅杞阿膠較多,這才會導致今晚的腹痛不止。而賢妃娘娘並非一日兩日,這才……”

他話音未落,已聽得一聲慘烈的悲泣。向來穩重如賢妃,此刻亦是顧不得自己發絲垂散,妝容不整。她一把抓住裕灝衣角,如泣如訴,聲嘶力竭:“皇上,臣妾也是被奸人所害!有人害了臣妾的孩兒,如今又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