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捌章 萬劫不複 4(1 / 2)

“她還是才人,你也不算失了分寸。”皇後伸手抵額,一麵示意桂嬤嬤扶起她來,“呂才人雖性子張揚,但她畢竟是有家世在的,你比她長了些歲數,本該識得大局。”

昭貴嬪聽出皇後口中苛責之意漸淡,遂緩緩起身,徑自上前為她輕捶雙腿解乏,一麵頷首應道:“娘娘教訓的是,呂才人尚有娘娘可依,處境也不會真落得同才人一樣。”

然而皇後眼神隻是不經意間涼了幾分,她輕輕撫著織花袖口上一圈金色螺線,似自言自語一般:“讓她趁這個機會好好反省一下也好。”說罷正色打量起神色謙卑的昭貴嬪,麵上不見一點笑意:“隻是這屆秀女再不可有這種事,你知道本宮所指何人。”

“蒲安小主一切都是按娘娘吩咐來的,”昭貴嬪含笑三分,因手中力道用的剛剛好,隻聽皇後愜意地應了一聲。

“那孩子也是受苦的命,一點花粉都能要了她的命。”皇後垂頭,口中萬分唏噓,“你隻叫太醫看好了她,這病既治不得,總可防著來。”

如此,隨著七夕將近,呂才人的事也便逐漸被裕灝拋之腦後。自她降位以來玉衍雖從未刻意吩咐過她人做什麼落井下石之事,但聽聞素日裏受慣了那女子肆意欺辱的小主妃嬪們沒少給她格外關照。加之宸妃對內務府的暗示,便是奴才也敢給她些臉色,想必她所受的待遇並不好於玉衍被禁足之時。

然而因著忌諱皇後,事情總也不敢鬧得太過。朝陽殿每幾日便會派人去探望那女子——這也正是令玉衍不安之處。隻要皇後未將她視作棄子,呂筱荷便仍有複寵之日。天子對她也並非無情,這樣一來難免會生思念之情。隻是眼下玉衍除了靜觀其變,再無他法了。

因宮中兩位小主有孕,七夕節便隻在行宮以家宴形式舉辦,並不將封地遠在京外的親王一一召回。其實初聞此消息時,玉衍心中著實鬆了口氣,否則要在這等尷尬之時與裕臣相見,她當真怕無法自持。

但細算起來,他們的確是許久不見了。

起初見不到他的失落,不知在多少個薄涼的日子裏沉澱成心頭的一撮灰塵,似乎總這樣便也慣了。她開始學會獨自一個人在後宮生存,同她人爭寵,為了腹中孩兒斡旋於巨大的權勢鬥爭之中。從書閣帶走的書讓她第一次窺到了男子世界裏混雜著權欲的爭鬥,她從不敢染指的領域,因著朝代特有的動蕩而向她展開了陰暗大門的一絲縫隙。

她在閑暇之餘,不止一次會眺望南方的天空。自己的生活原不該是這樣,應是櫻花飄落中鋪一曲《梁祝》,蟬鳴噪耳時品一盞涼茶,紅葉滿天時釀一翁果酒,鵝毛飛舞時讀一闋詩詞。這些畫麵中,本該有他,或依依相伴,或展笑而歌。然而眼前,推開紅紗檀木支起的小軒,她隻能看到灰暗的一方天空,以及開到花事將盡的金玉之色。耳中所聞亦非,唯有成敗翻轉的權勢之語。

便是在這樣日複一日中,她開始將曾經的希冀深深埋在心底。她再不會有出宮的那一日了,因為她有家族榮辱,因為她有腹中這條小小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