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會突然到此。”
“朕從皇後那裏出來,便想看看你。”裕灝坐定,飲了口新煨好的貝母奶湯,這才解下身上的赤螭紋金輕袍,“最近諸事煩擾,朕總不得空陪你,今日便不走了。”
卸去白日裏妃嬪裝束的玉衍在宮燈映照下更有清水出芙蓉之美,她聞言微微低頭,伸手搡了一把天子,口中卻嗔道:“皇上還是不要來這裏了,新人妹妹們還沒有一一侍寢,嬪妾懷著身子不方便,可別委屈了皇上。”
男子卻捏一捏玉衍的臉,笑道:“朕聽著這話可酸得很。”
玉衍更是一味垂了頭,發角的茉莉清香散在裕灝懷中:“嬪妾可不敢。”
“你總是口是心非。”裕灝伸手挽起她的萬千青絲,眼中有淺淺的迷離之意,“然而朕也就到了這才最是舒心。死了一個呂才人,前朝日日攪得朕不得安寧。”
“怎麼會,”玉衍霍然抬頭,“皇上不是已經……也算給了他們一個交代,還有什麼不依不饒的。”
紅燭的光投在男子俊朗的容顏上,他半邊臉仿佛是染上了一層陰翳之色,恍惚間讓人覺得有些可畏,“你也該聽說了,呂氏私下與莊賢王往來過密。”
玉衍似是明白了,頷一頷首道:“皇上是該戒備著,莊賢王乃百足之蟲,雖死不僵。”
“朕看無論如何也留不得他了,隻是朕不明白,他二人素無交情,是誰人將他們牽連在一起的。既能熟諳朝廷上的風吹草動,又能與塞外大將有密切聯係,恐怕也是個棘手之人。”
玉衍的心遽然一顫,抬頭時卻依舊保持著溫文爾雅的笑:“那皇上可派人去查了。”
“承影的身份畢竟還有些尷尬……”
一時沉寂下來,裕灝麵上已是深深的憂鬱之色。玉衍手握玉白的瓷杯,腦中飛快的旋著應對之策,灼灼熱氣噴在她白皙幾近透明的臉上,她卻渾然不覺似的。她想承影或許是查不到的,因為他的敵人遠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甚至那個人,正是因為無比了解裕灝,才會數年來安然無恙。
“嬪妾或許可以試上一試,反正嬪妾隻是後宮之人,該不會引起他人注意……”
裕灝一驚,旋即便搖頭道:“這種事,朕決不能讓你以身犯險。”
“嬪妾已有了皇上的孩子,若孩子父親不能安定天下,他又怎會走得長遠。”玉衍一手扣住天子手腕,字字真切,“我與皇上,不一直是這樣走過來的麼。”
天子的目光停在玉衍小腹之上,便瞬間變得無比溫柔,那是身為慈父才會有的神態。“玉衍,朕能有你,是朕此生之幸。”
他說的真切,玉衍亦不是不感動的。她如今要做母親,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女情懷,若能這樣相夫教子,平安的在宮中度過一生其實也未嚐不好。隻是偶然午夜之時,夢回那年冬雪之夜,他的一個眼神還是會令自己心動不已。
女子緩緩垂下眼簾,這一生與他相遇,也許本就是奢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