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不待她說完,已然疾步而出,她同母親多年未見,長姐端如之事她更是有愧在心,久久不能釋懷。母親本就體弱多病,在府裏又不受寵,日子過得艱難。想到這些,即便她在宮中多年已養成了喜怒不輕易表露的習慣,眼角亦有些濕潤。
然而一打珠簾,映入眼簾的卻是麵有紅光的父親與體態臃腫的大夫人。
玉衍心中一腔熱血立時便被涼水澆透,蘇鄂不是她府中人,將大夫人錯認作她生母也無可厚非,隻是欣喜若狂的心思到底沉了下去。玉衍斂了笑,隻冷眼見他二人急急起身,陪笑道:“草民見過小主,小主吉祥。”
父親的禮行得有些費力和生疏,玉衍上前扶他,眼神卻是不經意地掃過大夫人,淡然道:“姨娘也請起吧。”
“皇上垂憐,為父才能進京見你一麵,你我父女一別已有數年了。”
玉衍幼時雖不受父親疼愛,但印象中的他成日遊走於各大商市之間,身形高大威猛,眼睛炯炯有神,全然不似今日這般頹老。到底血濃於水,心中也是有些不忍的。然而開口時語氣卻甚為平淡:“有勞父親進京,隻是不知母親為何沒有一同。”
一旁的大夫人剛要開口,他卻已回道:“宮中有諭,說是隻能讓嫡母前來……”
玉衍麵色一沉,回身打量著那中年女子笑道:“姨娘身體康健,看來這幾年隨著父親並沒有吃太多苦。”
袁氏聞聽此言,怎還敢如從前般麵露凶相,隻是一味笑道:“托小主洪福,奴家自有吉神保佑。”
“隻是不知母親有無這樣好的福氣。”玉衍眉心一動,口中不由關切道,“母親的急症如何了,每每發作起來還那般痛苦難忍麼。”
男子麵色亦流露出不忍,聲音也有氣無力:“如今還好……從前是我對不住她。”
玉衍更是焦慮,忙道:“那你前來時,母親有沒有讓你帶話給我。”
他顯然一頓,旋即已垂了頭道:“有……你母親說,叫你不要掛念她……”
“父親可是真心來看我。”玉衍感知到他話中的敷衍,瞬時麵色便如結了層冰霜般,冷冷道,“這樣糊弄我,是以為鸞兒還年幼不通人情世故麼。”
她忽然這樣氣急,袁氏夫婦皆嚇了一跳。然而還不待男子開口,大夫人已搶在前,麵帶淒楚道:“老爺還要瞞到幾時。”她伸手握住玉衍,一開口竟是眼淚簌簌而下,“二夫人她,她早就不在了。端如大小姐去後,夫人她成日憂心傷神,不到四個月便撒手歸西了。”
那一刹那,玉衍隻覺得喉嚨裏刹那間被什麼梗住了一般,生生擠出一句“你說什麼!”那聲音便如同在幽暗的隧道裏打了幾個轉,在衝破罅隙的瞬間,變得尖利無比。這一聲太過淒慘,引得蘇鄂匆忙推門而入,卻見玉衍臉色青白,額頭上亦是冷汗連連。
那女子仿佛是僵在了原地,死死盯著大夫人的臉——她竟像是在笑。才發現,今日的袁氏特地穿了件唯有正室夫人才配穿的大紅長襟。然而那紅太過妖冶,如血色一般,玉衍隻覺得力氣在體內一點點流失,自己亦像是在緩緩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