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在當日上午便聽說各親王已然陸續抵京,天子正於禦書房一一傳召親近之人率先見過,因此一天都在碌碌之中。晚些時候,剛剛梳妝完畢時,皇帝那裏已派了人來傳,道宸元殿一切準備完畢,隻等各宮妃嬪前去赴宴。
因著玉衍位分較尊,便要遲一些去。當下她也不急,隻在品月色的鳥線段花玄雲紋垂麵長裙外披了件金錢掐絲的鶴氅羽衣,才搭了蘇鄂的手進了馬車。
宮人掐算的時間一向很準,玉衍到時等級低一些的妃嬪剛好入座完畢。宸元殿座位分東西兩側,西側為後宮諸妃,東側則為親王眾臣。另在竹汐殿,恀卿殿設有筵席,款待朝臣及親眷。玉衍上前拜過帝後,見秦氏今日著了件正紅色雙層廣陵刺五鳳吉服,一色宮裝簇金牡丹墜飾,花瓣開得極為繁盛,皆嵌入了顆顆瑩白滾圓的明珠,捧出頸上的海文繁錦並蒂牡丹項圈,一時光華萬千。她整個人被襯托的氣質端莊高貴,中宮威儀不言而喻。
玉衍行過禮後便坐於雲屏夫人身側,方落座便急急地掠了對麵席位一眼。然而這一眼幾乎讓她全身顫了一顫——本該是嘉親王的席位,竟是空著的。難怪小福子今日提了許多親王,卻唯獨沒有說到嘉親王。玉衍隻道是他路途偏遠未能及時趕來,也不好細問,心裏卻更為不安。
卻聽裕灝道:“人既然到齊了,便開宴吧。”
三王敦和王與裕臣還算親近,見身邊席位空著不禁開口道:“皇上,裕臣今日怎麼遲遲不來。”
“他?”裕灝微微一笑,卻是避而不答,“他向來行蹤不定,怎是朕能得知的,且等著吧。”
天子既然這樣說了,旁人亦不好再問。隻是玉衍一下便沒了心情,麵前的山珍海味於她來說卻味同嚼蠟。其實她並非多想見到那個人,隻是心中一旦對此有了期望,見不到時內心的失落便會成倍加劇。玉衍目光不由地瞟向那處席位,仿佛裕臣正坐在那裏,目光明耀。
如此想來,竟不覺有些失神,卻忽聽身邊昭修容緩緩道:“這舞樂排的雖好,不過臣妾聽說皇上日日流連奕涼宮,想必麗常在的舞技要比這高明許多了。”
她聲音雖不大,卻足以讓眾人聽到,妃嬪間立時便有了竊竊私語之聲。慶順儀更是不屑地從鼻子中哼出一聲,兀自啜著葡萄飲道:“娘娘說的是,可見這人得有所專長,否則單憑小家出身,怎麼能得到皇上垂青。”
話中輕蔑之意不言而喻,隻不過她席位離得遠了些,這話便隻有附近妃嬪才能聽清。麗常在聞言臉色便有些蒼白,卻又不好發作。慶順儀見此愈發得意起來,還要再說時卻見玉衍頭也不抬,冷冷道:“慶順儀若想攪了大家興致,大可大些聲說,最好讓皇上也能聽見。”
那女子領教過玉衍的厲害,今日又見她似是心情不爽的樣子,一時也不敢過於放肆,隻得不滿地住了口。這廂唇槍舌劍,殿上的樂舞卻已不知不覺奏完。便是在這少頃的寂靜間,一把明朗颯爽的男音悠悠傳出:“皇上竟然不等臣便擅自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