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極佳,玉衍自肖太妃處回來後,便在禦花園中多逗留了一會。
彼時白梨花開正盛,遠望如白雪皚皚,換去了冬日厚重的衣物,貼身的月白輕紗更是將玉衍襯得無比玲瓏。她抬頭遙望花樹之時,肩上已不覺落了許多細碎的花瓣,蘇鄂上前為她輕輕拂去,慨歎道:“娘娘披花而過,美得極不真實。”
玉衍卻恍若未聞,一雙剪水清眸隻是有些發癡地看著茫茫白霧,仿佛在那飛揚如雪的深處,還能似當年一樣走出吹蕭而過的玉人。她並非有意想起,隻是有些場景太美,她不敢忘懷。
那日她著的似乎也是這般輕簡的顏色,看著他踏雪而來,臉上因冬日的寒氣而有些青白之色。他手持一把玉簫,笑容淺淺,開口之時仿若能使人聽到雪化花落般的聲音——
“姑娘也會吹簫?在下倒是常常流連於這裏。”
心裏猛然一陣刺痛,玉衍慌忙閉上雙眼。然而她還未及調整好心態,身後便響起一把柔嫩的女聲道“嬪妾見過淑儀娘娘,娘娘萬安。”
這聲音本讓人再膩煩不過,玉衍轉過身來,果然見趙貴人正向她淺淺行禮。她身後相隨的乳母抱著上不到一個月大的芙蕖公主,顯然是剛從儀元殿出來。
玉衍極快地打量了一眼趙貴人豔桃紅色的宮裙,麵無表情道:“貴人請起。”
那女子撫了撫有些褶皺的衣裙,不無揶揄道:“娘娘好興致,竟大風天的在這裏賞花。聽說娘娘宮中也有幾可亂真的假梨花呢。”
“白梨色純,素日裏看了隻教人覺之心靜。”玉衍淡淡一笑,“然若說是喜歡,卻著實談不上。”
趙貴人稍有不屑地看了看枝頭白梨,終是將目光落在玉衍身上:“娘娘既覺得白梨色純,並將其置於宮中,此時卻又道並不喜愛,當真是反複無常呢。”她掩袖輕笑,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果然如娘娘這般尊貴之人,嬪妾是猜測不透的。”
玉衍隻作沒有聽出她的不敬之意,凝視她徐徐笑道:“自本宮宮中置於此物後,皇上也曾道白色未免有些不吉祥。本宮不喜也隻是因為白梨難登台麵,試想若是在大喜之日出了此等不詳之色,豈非令人敗興。”
“嬪妾愚昧,一向不懂賞花這種風雅之事,不過娘娘既然如此說,那便定然是了。”趙貴人站著說了一會子話,見玉衍始終態度淡淡,自覺沒趣,便停了話題,回身看了看公主道,“寧順還要抱去喂奶,請恕嬪妾不能久留了。”
她一行人離去之時,玉衍才意味深長地揚起了嘴角。然而這樣的得意不過是一瞬間——當她倏然發覺方才一直隱於她們身後,立於樹下的男子之時,那笑意便刹那間無影無蹤。
他不知這樣站了多久,怕是剛才的對話亦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蘇鄂見玉衍神情不對,亦回身去看,這一看卻也驚得她眼皮一跳,於是忙俯下身道:“奴婢見過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