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壹章 心生罅隙 2(1 / 2)

一眼望去,庭院裏不知何時隻餘下她與皇帝二人了。秋風卷著梧桐葉瀟瀟而落,他們的影子疊在西斜的日光裏,被拉得無限冗長,不分彼此。耳邊紅豆綺珠被天子下顎蹭得沙沙作響,這樣的曖昧的氣氛中,玉衍卻倏忽感到一絲不適,於是佯作羞赧地推開男子臂膀,垂頭笑道:“皇上既已知道,何須再問。”

“你為何從不親口對朕說,你明知道,你若開口,朕定會來陪你。”

他當真這樣深情?玉衍緘默不語,心中卻隻覺得好笑。帝王之寵豈是輕易便能開口求來的。宸妃昔年盛寵,未必會想到今時今日她身處冷宮,天子卻附在她人耳畔許諾。瑾皇妃曾與他海誓山盟,相許一生,也未必會料到她深信不疑之人竟如此薄情寡義。

然而玉衍不會忘記,她是天子眼中的賢妃,是對他用情至深的女子。於是強忍著心頭翻湧,低聲道:“臣妾知道,宮中每一位姐妹都是這樣等來的,皇上永遠不能隻屬於臣妾一人,因此臣妾不會勉強。”

“你永遠這樣懂得體貼。”天子將她輕輕攬入鶴羽大衣之中,二人並肩向殿內走去。待坐定,他才再度開口道,“若是朕要選秀,你會心甘情願麼。”

玉衍正向六安茶中兌入少許醃製好的甘草片,聞言便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這是……皇上要聽實話?”

“自然。”

“憑心而論,天下哪有女子願把夫君送入她人懷中。隻不過皇上與庶民有別,後妃理應以子嗣為重,賢良淑德,不妒不嗔。因此臣妾能夠理解,卻不歡喜。”她審度著裕灝瞳孔中的深意,謹慎小心道,“若有朝一日臣妾能夠淡然此事,那麼皇上在臣妾眼中便不再是夫了,而是君。”

裕灝聽罷忽然失聲笑道:“好一個是君不是夫,還是你看得清楚。”那一陣笑聲如同忽然蕩過竹林的寒風,讓人覺得無比凜冽。他雙手緊緊握著茶杯,麵上卻有著難掩的失落與蒼白,兀自道:“阿瑾,她不再把朕當夫了。朕與她,終究是回不去了。”

玉衍眼中的不安更為濃重起來,似是掩飾般急急開口道:“瑾皇妃一向以國事為重,臣妾等怎抵姐姐遠見卓識。再者,姐姐一定是知道無論如何,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都不會被撼動才敢言出於此。”

“阿瑾從前最是看重朕對她的專一。”六安茶本是清香怡人,裕灝卻似極為厭棄一般,緊蹙眉頭,“從前朕因秦氏所迫,即便偶然去一兩次她人寢宮,阿瑾都會發好大脾氣,她便是這樣直率坦誠。因此她要朕許諾一定要立她為後時,朕其實是很欣喜的。”裕灝眼中的光逐漸黯淡下去,仿佛是沉浸在回憶之中,卻又在痛苦中難以自拔,“如今她變得不一樣了,朕現在對她竟是有一絲敬畏的。”

是因為察覺到她不再屬於自己了,所以才會畏懼吧。也正因如此,裕灝才開始審度自己對她的情分究竟還留有幾分。世事本不過如此,再轟轟烈烈的曾經,一旦淹沒於時間的洪流之中,便不會再有彼時的影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