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因永泰之故,也有不少朝堂之士願與玉衍結好。憑借蘇鄂在其中渦旋,即便司馬忠真有一日歸順瑾皇妃,也不能一時三刻將她如何。其實若仔細想來,永泰小小年紀便頗具城府,也未必不是耳濡目染之故。
玉衍正想得入神,忽有一抹纖弱的人影映入她眼底——寧淑媛身著一件蓮青錦上添花銀線掐珠的狐皮大氅,身形似是比從前又削瘦了幾分。陣陣寒風吹過,仿佛稍有不慎便能將她一並卷起似的。那女子向前兩步,似乎也看到了玉衍,慌忙之中便想轉身離去,卻被玉衍開口喚住。
寧淑媛緩緩轉過身來,低頭道:“見過景貴妃。”
“妹妹,許久不見了。”這一句妹妹叫的生硬,她們之間已有幾年不曾好好說過話了。即便是景安宮招待各宮人前來,她也總會因故推托。這樣的陌生,是玉衍從不曾想到過的。
“娘娘為後宮繁忙,本也無暇見到臣妾。”大氅寬鬆地包裹住女子瘦小的身子,愈發襯得她弱不禁風。然而即便如此,玉衍也仍是能看出,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無關氣色是否轉好,而是她身上少了曾經孤寂的味道。雖看不到她此刻的神情,卻可以感受到她的氣息——與承影相似的氣息。
玉衍忽然想起去年夏末,熙寧宮在一日深夜派人通報,道寧淑媛高燒不退,人也昏迷不醒。似乎是因淋了雨,宮人卻沒預料到會這麼嚴重。彼時裕灝尚且不知,玉衍急匆匆地趕到熙寧宮時,看見的卻是承影立於簷下,固執地守望著房內的身影。他隱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雙手緊握成拳,剛毅的肩膀竟有些微微發抖。
看到玉衍前來,他也並沒有一絲躲閃之意,隻是平靜道:“她會死麼。”
在那之前,玉衍一直以為他不畏生死之事。然而那一夜,他卻因恐懼而說不出更多。玉衍隻能應他道:“本宮以貴妃之名向你保證,決不讓她出一點事。”
事實上,寧淑媛昏迷了整整三日,直到她醒來,承影都未曾離開一步。那時候,玉衍忽然很羨慕她,即便是遙遙相望的愛戀,此生有人願為她如此,已是難求。
玉衍不願再多想,否則總會覺得自己這一生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她輕攏肩頭狐裘,無事般笑道:“這樣冷的天,難得你也願出來走走。”
“終日也是無事,倒不如賞賞梅花。”聽得寧淑媛如此回答,玉衍方才意識到敬事房呈上的彤冊裏,已許久沒見到過她的侍寢記錄了。這些年,她既不曾得到過封賞,也未再晉過一階。若不是皇子們每日都要例行拜見,也許裕灝都要淡忘掉這樣一個人了。然而正因如此,寧淑媛才可以在這高牆瓦礫的牢籠中,活出真正的自己。畢竟,擅自撤下自己的綠頭牌,可不是每個妃嬪都能輕易做到的。
“妹妹是清閑,然而永曦大了,你也需為他的長遠做打算。”
“臣妾的永曦無需站得多高,”那女子怔然望著枝上冰晶,口吻淡如晨霧,“大魏朝的將來,由其他皇子去承擔就夠了,永曦隻求一生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