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抬起頭來,一張清冷蒼白的臉龐亦被華彩映得明亮起來。她站在原地,隻是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口氣吐出了她所有的膽怯與惶恐,她隻覺這些年的辛勞苦楚終究沒有被辜負。身子似是輕如羽毛,玉衍微展笑靨,驟然栽倒在青磚之上。
她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更長。睡夢中,玉衍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那溫暖與光亮包圍著她,她遲遲不願醒來。直到耳畔有了熟悉的呼喚之聲,一聲比一聲急切,似乎是自己格外珍愛之人,故而那聲音才能穿透她疲倦的身體,傳達到她熟睡的靈魂之中。
母妃。母妃。
“夏兒!”
玉衍倏然睜眼,紫陽和永泰正並肩趴在床邊,焦急地注視著自己。見她蘇醒,紫陽興奮地撲上前來,喜極而泣:“母妃你終於醒了,夏兒好擔心!”
“讓你們的母妃先緩一緩。”一雙兒女身後,裕灝身著明黃龍袍,僅以一條玉色長帶係住腰身,愈發顯得身長玉立,英氣煥發。他麵上雖殘存著幾分倦色,卻能看出飛揚的喜悅之意。周遭人早便識趣地退了下去,四周靜如那一場驚心動魄的雪夜。然而這樣的靜裏,再沒有心悸,而是無限的安寧。男子浴著夕陽暖光,那一笑如散在了迷蒙的光暈裏。“讓你受苦了。”
玉衍被他輕輕抱在懷裏,柔聲道:“臣妾不苦,臣妾知道皇上定能平定亂臣賊子。”
皇帝安撫地拍著她後背,聲音愈發柔和:“莊賢王伏誅,瑾氏與嘉親王亦被關押在獄中,亂臣賊子已如數處置,再沒有什麼能威脅到朝堂社稷了。玉衍,若非你……”
“嘉親王……”玉衍身子一僵,慌忙打斷裕灝,“嘉親王他怎麼會……”
“裕臣明明趕到帝都,卻遲遲不出兵。他分明是想隔岸觀火,坐享其成。”裕灝仿佛不願在此時提及他一般,清臒的麵龐上不禁籠了幾分寒意,“你受了驚,高燒兩天兩夜,現下剛剛好轉,不必急著朝堂之事,朕自會處理好。”
玉衍眼中光芒一寸一寸冷了下來,大病初愈的她尚有幾分弱不禁風之意。然而她空洞的眼底卻似燃著熊熊大火,火勢一路蔓延,一直燒到了她心底去。裕灝定是知道了,他與瑾皇妃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定是被他察覺到了。對付叛變之人,裕灝從不會心慈手軟。
皇帝見她仍有些失神,略坐一會便不再打擾她休息。
玉衍此時早已聽不到他人聲音了,眼前昏暗的如同驟然降臨的黑夜。她迷茫地望向遠方,視線裏的東西卻混混沌沌。好一會,她才扶著窗邊雕花的紅妝台坐了起來,漸漸適應了窗外夕落的暖橙光線。蘇鄂進屋見她這幅樣子,心頭亦是不忍,忙為她披上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