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後大典的前一日,裕灝終於對幾個月前引起宮變的罪魁禍首做出了處決——賜白綾。這於他來說,也許已是最仁慈的決斷了。
隻是那女子走時,不再是瑾皇妃,而是前朝遺孤斛律安言。這場宮變被漂亮地畫上句號之時,宮外盛傳的是皇帝的英明,大魏的國祚綿長。無人知道他們口中罪有應得之人,正是二十三年前站在三丈城樓上怒斥三軍,伴君在側的瑾皇妃。
世事無常。
玉衍封後那日,芷答應也同被封作貴人。
彼時玉衍身著簇金絲繡牡丹九翟錦海祥雲的正紅宮裝,織錦刺海棠的霞披垂下紫水晶流蘇,襯得她膚色白如脂玉。玉衍與皇帝並肩立於城樓,四月暖陽照的人心中酥酥暖暖,春風輕輕拂過臉龐時,她的笑容端莊得體。眾民皆擠在高牆之下,想要一睹帝後風采。她一雙鳳眼平視遠方,不動聲色地將山河之姿斂於眼底。原來登的高,當真可以望得這樣遠。這般平闊壯麗的山巒美景,她以前從未見過。
典禮一直持續到日暮時分,玉衍才疲憊地回到景安宮。裕灝的意思本是要為她另建新宮,卻被玉衍以勞人傷財之名婉拒下來,正因此舉,她也被朝臣冠上了賢後之名。與玉衍同時回來的,還有被封為正一品宮令女官的蘇鄂,她二人才進來不一會,向天子討賞回來的永泰和紫陽便興衝衝地衝進了大殿。
永泰雖是一臉春風之意,卻不忘拉著妹妹的小手鄭重拜道:“給母後請安。”
玉衍見他們乖巧懂事,更是欣喜不已,忙叫二人坐下。“你我母子之間,不必這樣客氣。”
“夏兒也是這麼認為的。”紫陽一見玉衍便纏著要她抱,豈料剛一起身便被永泰攔了下來:“母後一會還要參加晚宴,怎能過分勞累。”
紫陽見兄長如此嚴詞厲色,隻得不情不願地挨著他坐了下來。玉衍見永泰儼然是大人了,舉手之間皆有皇子的翩翩風度,遂讚歎道:“如今你父皇如此重視你,更是有意培養你處理政務的能力,你可不要辜負了皇上一片用心。”
“兒臣定當不負眾望。”永泰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裏泛著激動的光澤,“若非父皇英明,母後賢良,這次亂臣賊子怎能被繩之以法。沒想到身為父皇手足之人也會犯上作亂,幸虧父皇當機立斷才能鏟除後患。”
玉衍聞言,麵上不禁生了一層疑色:“鏟除後患?”
“也難怪母後不知。”永泰開口時,麵上便顯出欣喜之意來,“剛剛母後冊封之時,嘉親王在獄中服毒自盡了。不過這也是他罪有應得……”
服毒自盡。
這四個字如尖銳的匕首劃過玉衍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她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這意味著什麼。自己愛了一生卻無果的男子,終究沒能逃過這一劫。是錯,是亂,亦是孽緣一場。若無自己,他也許不會如此。
隻是世事不能假設,人生亦不是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