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柒章 曲終人散 2(1 / 2)

“回父皇,崇何渙為人兒臣也略有耳聞,據說他曾因治水有功而妄自尊大,目中無人。禮記言傲不可長,欲不可縱,誌不可滿,樂不可極。朝廷本就縱下了此人種種劣行,他不但不思悔改,反而貪汙千萬,罪上加罪,實不可再用。”永泰神色凜然,字字擲地有聲。

然而永曦聞言卻眉心微動,眼底難掩不豫之色:“然而崇大人屢立功勞,朝廷卻並未給予獎賞。那時正值內鬥,幾乎是對功臣置之不理。兒臣以為他之所以會有此行徑,未必不是因為朝廷有欠妥之處。”

“你是說父皇有所疏漏麼。”永泰眼中閃過一絲冷色,負手立於大皇子麵前,“退一步說,即便朝廷真虧欠了他,為官之人豈能這樣不體恤聖上。再者,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

玉衍心頭一震,幾乎反手打落小幾上的玉碟。她旋即看向天子,卻見裕灝隻是撫著狼毫尖兒上那一挫雪白的軟毛,臉上薄薄的笑意依舊溫煦如常:“永曦又作何想呢。”

那男子微微退後一步,麵向皇帝:“漢高祖劉邦曾曰‘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者皆人傑,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項羽有一範增而不能用,次所以為我擒也。’”他聲音平和,神色不卑不亢,“現下朝中正值用人之際,有如此能人為何舍而不用。將功補過,豈不正好。兒臣以為,當給他這次機會。”

殿外風聲蕭蕭,樹影委地。初向西斜的陽光溫和而迷散,那光痕撒在皇帝赭褐色的織金龍袍上,便慢慢幻作一團輕盈的光暈。裕灝靜了良久,才抬起頭來,那目光竟是穿過空曠的殿堂落到了端坐一隅的玉衍身上。

“你知道,為何曹操隻是一世梟雄,卻不若劉邦做了高祖皇帝麼。”

玉衍麵上遽然失了氣血之色,廣袖下的手掌緊蜷成拳。她微微低下頭去,意圖掩住眼中驚變之色。耳畔一雙珊瑚紅墜子卻似暴露了她此刻心態一般,搖曳不止。殿裏四人並無一人開口,空氣仿佛凝結成膠,讓人無法呼吸。

忽然一聲通傳打破了這詭異而尷尬的沉寂,推門而入的正是大皇子生母寧淑媛。她不過穿一身家常的寶藍緞繡荷綠芭蕉福紋的綃緞宮裝,平頭髻上綴了幾朵米白珠花,顯得輕簡大氣。敏銳如她,一進門便察覺出了眾人的異常。那女子見玉衍亦在,向裕灝行過禮後便款款上前,屈膝福道:“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玉衍抬頭看她,寧淑媛清秀麵龐上的一捧笑容清如湖麵的寧翠碧波,曾經深入簡出的她,如今也已是自由出入禦書房的紅人了。然而這樣的想法不過是一念之間,玉衍已盈盈笑道:“妹妹請起。”

“你先帶永泰回去吧。”裕灝注視著窗下兩個女子,雙目深沉如能看透人心,“朕許久不曾與語馨共用晚膳了,有什麼事也明日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