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1 / 3)

堵在蘇吉拉納麵前的這兩個家夥的確已經很難算是人了:他們雖然還像人那樣站立,但卻佝僂著背,做出一副隨時準備撲擊的姿勢。每個人的頭發都沾滿泥土,像一篷雜草。因為從不洗澡,全身被汙泥遮蓋,遍布斑痕,以至蘇吉拉納都分辨不出他們本來的膚色。他隻能辨別出他們是一老一少兩個。小的已經過了青春期,身材接近成人,但胡子還不太長。老的正當壯年,肌肉發達,與長長的體毛合在一起,確實七分像獸,剩下的三分也很難算人。

然而,他們身上最近乎於野獸的,還是那一雙眼睛。人的眼睛隻要睜著,無時無刻不流露著人的感情。但蘇吉拉納對麵的這兩雙眼睛混濁凶蠻,蘇吉拉納硬是從中找不到一絲人的氣味。

不過,他們身上還是有兩樣屬於人的東西:一是他們還裹著用獸皮和樹皮連綴成的衣服。那衣服沒有任何式樣和美感,穿在身上完全隻是為了禦寒和抵擋樹枝劃傷皮膚。二是他們與蘇吉拉納對持良久,卻沒有上來進攻,反而都用眼睛緊盯著他手裏的劍,顯然還保留著對武器的記憶。蘇吉拉納在資料中看到過這樣的介紹:野獸派教徒投入魔道前本來都在人類社會中生活,不少人以前甚至很有文化知識和社會地位,否則不要說修煉這種教法,甚至根本都接觸不到這種秘密流傳的教義。

什麼樣的人才這樣仇視人類?每一個像蘇吉拉納這樣親身麵對野獸派教徒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這個問題。

忽然,老野獸向小野獸咕嚕了兩句,蘇吉拉納沒聽清楚那是何種人類語言,或者本來就是他們自己的“獸語”。隻見老野獸退到一旁,小野獸跨前一步,慢慢向蘇吉拉納移過來,眼睛裏凶光大盛。蘇吉拉納見此情形,氣上心頭,看來老野獸是把自己當成到手的獵物,正在教小野獸如何捕殺!

小野獸緩緩地移動著,移動著,如狼般陰沉,如獅般凶猛。突然,他竄將上來,雙手一前一後抓向蘇吉拉納,任何招式都沒有,動作與野獸一般無二。蘇吉拉納也蓄勢已久,幾乎同時一劍刺出,在身前劃了一個弧形,封住了一切進攻路線。隻要小野獸不停止撲擊,就等於把雙手送到鋒刃上來。蘇吉拉納還不相信他的胳膊是鐵打的。小野獸見狀跳開在一旁。接著再撲、再退、一連氣便是三五遍。雖然勞而無功,都被蘇吉拉納的利劍逼退,但老野獸就是不上前相助。看樣子是個很有耐心的老師。

見老野獸這般態度,蘇吉拉納勇氣增加。“我倒要試試你們的道行!”想到這,他手腕一動,連環七劍刺出,幾乎把對方的每個方位都“照顧”到了,但仍然沒有從竄蹦跳躍的小野獸身上劃開一道傷口。小野獸左躲右閃,一點點退向老野獸。蘇吉拉納不敢陷自己於他們的合圍之中。猛刺兩劍。然後倒退、還劍入鞘!

這個動作讓兩個野獸都是一愣,那小野獸以為機會出現,立刻反撲上來,又急忙止住身形:蘇吉拉納的右手裏出現了一把護身飛刀。那是稽查隊員常用的遠射器,刀身上灌了鉛,以便加重它的分量,增加它的殺傷力。手上有了這把刀,蘇吉拉納的進攻範圍便擴大了許多。小野獸盯著刀尖,胸膛裏發著蘇吉拉納辨不出含意的低沉聲音。

經過短短的較量,蘇吉拉納至少對這兩個野獸派的身手有了認識:野獸派拒絕任何屬於人類文明的東西,自然也不會練習任何一種格鬥技術。他們提倡在與野獸的追逐撲擊中練習身手,視之為體驗天地之道的方法。因為荒野深山裏的弱肉強食本來就是最合他們那“天地之道”的遊戲規則。

但是,他們雖然不練任何係統的搏擊術,可人類的格鬥技術多半也模仿了動物的捕食、追逐等動作,練到高明處,會變有形為無形,成為格鬥時本能般的反應。與技術相比,野獸派更為厲害的,是他們在與猛獸較量時,激發出了自己的巨大潛能。人的力量、速度和反應的潛力本來就非常巨大,大猩猩是人的近親,在非洲叢林中稱王稱霸,連獅子也退避三舍。隻是在文明進化途中,人類走了一條腦力增進而體力衰退的路。如今,野獸派的修煉方法反其道而行之,恰好喚醒了這些潛力。

但人畢竟有勝過野獸的地方,那就是計謀和策略。蘇吉拉納知道單憑格鬥從這兩個野獸麵前絕討不得好去,而且對方肯定不會讓自己隨便退走。於是決定冒一次險。他半揚著手臂,似瞄非描,突然將匕首甩了出去。

那個小野獸顯示出他驚人的反應力,幾乎在間不容發的空當裏,他不僅閃過了匕首的來勢,還一把抓住刀柄。就在此時,蘇吉拉納真正的攻擊手段:一直藏在他左手裏的匕首飛了出去,狠狠地釘在小野獸的咽喉上。

後麵那把匕首飛出的瞬間,老野獸大吼一聲撲上去,但仍舊晚了一步,隻來得及扶住小野獸倒下的身體。蘇吉拉納不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時機,身子飛躍上前,利劍複握在手中,向老野獸前胸刺下去,老野獸抱著小野獸,身形轉動不便,隻得盡力扭轉開去,劍尖在他身上劃開一個長長的口子。老野獸一手扶著小野獸,另一隻手不管不顧地向劍身上拍過來,看上去就像要狠狠地自斷手臂一樣。但老野獸手眼配合十分準確,這一掌正拍在劍脊上。蘇吉拉納的手臂震得幾乎一下子就失去知覺,那把劍翻著跟頭飛向遠處。他不敢停留,借著自己的衝勁,從老野獸身邊閃出的路上竄過,向水晶河方向猛跑下去。

跑出沒多遠,蘇吉拉納就聽得身後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嘶吼,那吼聲在山穀間回蕩不已,令人胸口發悶,頭腦發暈。吼聲不停響起,在蘇吉拉納身後越來越近。天!老野獸正發狠地追過來,舔犢之情人獸共有,也許老野獸這點上並不違背其教義,但蘇吉拉納可就遭了殃,此時他沒有利劍,老野獸也不會再中他飛刀上麵的騙術。他隻有拚命狂奔,用自己在教會學校和稽查隊訓練營中練就的體能,和老野獸得自天地之間的超常體力較量。

一千多米迅跑下來,蘇吉拉納的雙腿已經有些發軟,氣息不穩。後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仿佛死神來臨的計時鍾聲。那老野獸就像蘇吉拉納頸上的一個繩套,越收越緊,但卻欲摘不能。他無法想象,老野獸在抓住自己之後是剝皮還是抽筋。與人格鬥時死都不懼的蘇吉拉納此時從脊梁溝裏向上冒冷氣。

正在逃無可逃的時候,水晶河那巨大的冰川邊緣橫擋在他麵前。他幾乎沒有思索,縱身便躍上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