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三代教主克蘭加諾宣布要在聖城外修建聖像時,他並沒有為聖像的竣工時間作什麼規定。按他本來的想法,這個時間越晚越好,以便給盡可能多的教徒留下修行的功課。在他身邊建築師們的草草參謀下,他指定了目前這座山勢較為平緩的山峰作為修建聖像的地址。
這可不是一般的工程,要真的延山勢連挖帶鑿修成一座巨像,且挖空山腹作辦公場所,一定要考慮山體的地質構造。但作為魔鬼言論之一,地質科學怎能成為立論的依據。再說,修築聖像是為了顯示教徒們的信仰,重過程不重結果,難度越大,反而更接近克蘭加諾的本意。更何況修築聖像教會不用出一文錢。不僅人力是無償的,各種物資也由世界各地四麵八方捐贈而來。於是,這個人類曆史上亙古未有的胡子工程一下子就進行了九百多年。其間隧洞塌方、山體滑坡不計其數,數不清的屍骨埋在工地裏,或隨著火葬堆的火焰升上天空,侍奉於麻原章晃身邊。工程的總體設計也一變再變,前修後改。無數虔誠教徒的勞動常常隻是給後代修行者增添麻煩而已。
直到最近幾年,由於真理紀元的千年大慶即將來到,教會高層官員見到聖像也完成的差不多了,才草草圈定最後幾處設計方案,要求在真理紀元一千年的五月前徹底完工。五月十五日是真理教在古代日本國奪取政權的紀念日,真理時代便從那一天肇始。屆時,真理教要舉行曆史上規模最大的慶典。
不過,聖像的使用倒不必在整體竣工後才開始,邊挖邊住,隨修隨用。自真理紀元367年開始,真理教的各個權力部門便逐漸搬了進來。先是低級部門,後是中樞機關。證明沒有什麼風險之後,教主大人才搬進來。聖山地勢險峻,把機要部門搬在這裏,可以最好的組織保安工作。沒有專門的通行證明,閑雜人等根本進不了聖山山區。如果戰火燃到了聖城,聖山也會發揮它易守難攻的軍事優勢。隻是真理教曆史上聖城僅遇到過寥寥數次軍事威脅,聖山的軍事價值始終得不到發揮。
如今,這裏已經是城中之城,官員,服務人員和軍警幾近二十萬人。除了有森嚴的官衙,還有或典雅或豪華的各式禮堂、賓館。隻是因為這裏是教會用地,娛樂場所才沒有建立起來。
不過,沒有娛樂場所,並不妨礙某些人在這裏大作聲色之舉。旋風來到聖城的第四天,真理教稽查總監瑪辛加便在聖山舉行他的第七次婚禮。新娘是恒河大教區總督尼布萊·尼薩卡的二千金——雅塔·尼薩卡。這場婚姻的目的所有參加宴會的人都心知肚明,聖城的上層人士都認為,隻有這樣的婚姻才符合聖城的遊戲規則。象布萊尼凱姆那樣的情種則最好越少越好。
作為教主禦封的英雄,旋風受賜可以不帶任何禮物參加這個婚宴。接到邀請時,江布爾勸阻道,像我們這樣一個小地方的人,又是兩手空空,到那樣的地方去隻有受奚落的份,不如致以賀信,早日返回為好。反正任務已經完成,而且瑪辛加的婚禮根本不需要小小的兄弟群島稽查隊副隊長增添光彩。旋風知道,戰友的死讓江布爾心灰意冷,而且路途遙遠,消息不暢,情報準確性極差。家鄉的形勢也牽掛著他的心。不過,自己無論如何要在高層人士麵前爭取露個臉麵,這樣的機會錯過一個便少一個。
對於旋風的個人奮鬥哲學,江布爾全無興趣,旋風也不勉強,便自往聖山而去。
宴會在位於聖像左腳處的稽查總部禮堂裏召開。旋風在禮賓員的引領下進入大廳,眼前頓時一亮,一塊金燦燦的布幔懸掛在大廳中央。上麵鏽著巴達察裏亞教主給瑪辛加的賀詞。布幔在大廳裏微微飄蕩,顯示著教主的至高無上和婚宴主人的麵子。大廳四周擺滿了聖城各部門和天下各大教區的賀禮。瑪辛加手下確有高人,將這些式樣雜亂的賀禮擺放得井井有條,使這個本質上與鄉村婚禮一般無二的俗氣儀式變得非常隆重和有藝術性。一些身穿禮服的侍者在人群間穿來行去。這些人都是稽查隊的高手,隻是在這裏用優雅的禮服遮去身上的煞氣。由此旋風發現,聖城稽查隊員的差事更不好幹,他們不僅要有殺人不見血的本事,還要有適合於聖城環境的文雅。
不過,在這個眼花繚亂的背景中,旋風還是一眼抓住了一個容貌出色的混血女孩兒。此時她距離旋風大概十幾米遠,正回過頭來,把一張俏臉送入旋風的視線。在這個距離上,人們無法看清對方相貌的細處,隻能看到一個大致的印象,但就是這個印象,已經使旋風怦然心動。一股熱流湧上喉頭,差點讓他呼吸不暢。許多時候,旋風並沒有故意去尋花問柳,但他的眼睛卻仿佛懂得主人的習慣,總能立刻捕捉到他最感興趣的東西。
與此同時,對方也看到了他,視線在他的身上稍稍定了片刻。兩個人迅速交換了一個俊男美女之間特有的默契眼神,然後各自走開了。旋風趕快將片刻前興起的念頭扔到一旁:這裏不是兄弟群島,他沒有隨便邀請女孩兒的資格。
但他卻沒有想到,那個女孩兒卻不僅有邀請他的資格,也有這份興趣。
宴會開始後,旋風被與一些低級賓客安排在一起。周圍有不苟言笑的教士,粗俗的軍人,刻板的行政官員。旋風的視線轉了一圈,發現盡管附近周圍每個人佩帶的雙色朝陽徽章都比自己的更高級,更光彩,但侍者們卻很長時間不到他們這邊來招呼,客人們也不敢有什麼抱怨,相互間說一些旋風聽不懂,也不感興趣的問題。旋風向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點頭致意,祝賀問候。人們不耐煩地回應著他,然後迫不及待地返到先前的話題中去。有的還忍不住表示出厭煩之情,仿佛旋風是個不知趣的人,正打擾他們商議軍國大事。
坐了一會兒,旋風便發現,自己先前的企盼很可能會落空:這裏不是全寧梓治理下的兄弟群島,即使在這樣一個喜宴上,等級仍然是森嚴的。他根本沒有接近真正的達官貴人的機會。眼前這些人雖然虛張聲勢,但在這裏卻都是些無足輕重的角色。想到這,旋風的失望感油然而生。一桌美食對他也沒有一點誘惑力。他起身在廳內閑逛起來。沒想到剛走出十幾步,就差點撞到剛才那個女孩身上。
“是找我嗎?”女孩壓低聲音悄悄地問他。宴會還沒有開始,周圍亂哄哄的,並沒有人注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