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孩子咕噥一句，揚起下巴看向寧薑，“在哪裏？”
夜色慘淡，月光迷離，無風自起的霧，不知從何而來。它籠著寧薑跟前一尺三寸地，把本就模糊的視線，攪得愈發混沌不堪。
而寧薑，僵了脊背。
孩子還仰著腦袋，半是認真半是疑惑地追問：“我的東西，掉在哪裏了？你看到了嗎？”
是的，孩子仰著腦袋，卻沒有仰著……臉。
那孩子……
寧薑深呼吸一口氣。
那孩子沒有臉。
她喚住他，隻是心底覺得奇怪，按理來說這麼小的娃娃，家中定會備著夜壺，怎麼那麼晚還自己一個人跑出來呢？所以寧薑想瞧瞧他的模樣，卻沒料到，他本就無模樣。
那圓圓的孩童輪廓內，平整得如同拿擀麵杖碾過的麵團，煞白，光滑，叫人聯想不到任何血腥，隻有些詭異，有些可怖，有些……眼花。
寧薑鎮定自若，不是不驚，是已經習慣，“抱歉，天太黑，我看錯了，你沒有掉東西。”不管這孩子是人是鬼，她暫時都不想招惹。
卻沒想，那孩子鬆開抓著褲子的手，豎起食指擱在下巴偏上的地方，歪著頭一字一頓道：“可是姐姐，我真的有東西掉了呀。”
寧薑姑且認為這孩子的動作是在咬手指。
但……臉上無五官，這孩子的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寧薑不覺得他還會些腹語之類的技能。
“你……掉了什麼？”她有些惱，剛才就不該叫住他，此刻倒好，這娃娃還不願離去了。
孩子“咯咯”笑，笑聲悶悶，傳入寧薑耳朵，嗡嗡嗡，震得神經疼。
“我的臉掉了，姐姐你幫我找找吧？”
我的臉掉了。
寧薑死死盯著小孩的“臉”，盯著那原本該是“眼睛”的位置看，慢慢將這句話消化。
隨即，她道：“好，我幫你找。”
孩子站著沒動，寧薑的心稍微鬆了鬆。
這孩子不是人，但卻能維持著人的形態，跟寧薑所接觸的鬼靈不可歸作一類。她打交道的鬼靈是“氣”，是需要靈媒介質才能得以寄身的一種……暫且可稱之為“怨念”吧。
可他不是。
他身型衣著皆在，唯獨缺了一張臉，似完整保留著生前的模樣。
這樣的鬼靈，不在寧薑可控範圍。
她出來時沒有帶任何控靈的東西，況且就算帶了，自己的東西大抵對這小子也沒作用。
但至少現在寧薑還沒嗅到他的敵意，以不變應萬變吧。
她這麼想著，轉身，作勢欲要幫那孩子找他的“臉”。
隻一刹！
素來冷靜到臨危也不亂的寧薑差點驚叫！
麵前豔紅搖搖晃晃，她全身的血液也霎時就往腦門上衝，後背瞬間濕潤一片。
不知何時，那歪脖子樹上的紅燈籠，竟這麼貼著寧薑的後腦勺。
如此近。
一轉頭，她就跟燈籠上的眼睛，對視了。
那眼睛似活，一眨，再一眨。
寧薑緊緊收拳，一退，再一退。
退了兩步後，她看清楚了。
燈籠上不止一雙眼，那其實是……
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