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蟲鳴漸起。
折返的旅客有二十數人，其中的三分之一是因為沒帶露宿的帳篷或睡袋，還有三分之二則是由於……聽了鬱嵐的描述。
鬱嵐說在湖麵上看到了一張臉——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很模糊，但仔細想想，又似乎覺得恐怖。
大家既然奔著柏納湖來，自然就對於一些傳言了解得比較細致。柏納湖底有妖怪的說法，他們或多或少都聽過一些。隻不過，出發的時候興奮感與新鮮感衝淡了緊張，等真的發現了不對勁，那股不安才會慢慢顯現出來。
誰都沒有看到鬱嵐說的那張臉，可如果讓他們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決計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深林裏的深夜原本就寂靜得可怕，別說合眼睡覺了，光是等待，都十分毛骨悚然。
項愷也是害怕的，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寧薑不走，自己就應該有身為男子漢的擔當。於是項愷硬著頭皮遠遠坐在山腳下，瞅著湖麵一陣不寒而栗。
剩下的十來個人下意識都圍坐在一起，目光或慌亂或茫然。而唯一令人意外的，是鬱嵐。
她反而沒有選擇離開。
用鬱嵐的話講，她跟朋友約好了，要在柏納湖碰頭的。
所以她再心悸、再兢懼，也咬牙等著。甚至因為介意寧薑看輕自己的膽小，挺直了脊背，昂首擺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天黑了，連蟲鳴都低了下去。旅客們的背包裏都帶著打火機，但這時候誰也不敢去林子裏取點燃物。
有人打開了手電筒，光亮勉強透著一絲安全與溫暖。寧薑聽到身側的人長出一口氣，似稍微寬了寬緊繃的神經。
大家好像都刻意在回避鬱嵐白日遇上的麻煩，目光躲閃，也不願交流，生怕萬一說了什麼不好的話，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纏上，就糟糕了。
迷信從來不是長期的，能讓現代社會的人一瞬間改變對於曾經嗤之以鼻的迷信的看法的方式，僅僅隻需要萬籟俱寂下，一段無風自動的水波。
沒有月色照耀，波光卻似乎在泛著銀白。他們有些後悔，後悔沒走回路。
“歇一會兒吧，”寧薑忽然道，嚇得項愷身子一震，“大家輪流守夜，你們先睡。”
沉默。
鬱嵐瞥寧薑，小心翼翼。
“我睡不著……”有人回答，輕聲細語。
“我也睡不著……”有人附和，結結巴巴。
寧薑“噢”了一聲，“那我先睡，下半夜再換你們。”她說完，竟真的施施然閉了眼，心格外大。
“……”所有人都呆了。
這種環境下，她還真的能睡著？
可瞧那年輕的小丫頭，抱臂一副泰然處之的模樣，神情放鬆，似乎的確能睡著……
項愷瞠目結舌，原本睡意就不濃，這下更被驚得睡不著了。
寧薑合眸，意識卻始終清醒。
她想事情的時候，喜歡閉著眼睛沉思，因為這樣心很快就能靜下來，沒有外界的煩擾。
大部分的不測多發生在下半夜，寧薑有預感，今晚不會太平。
從踏入宣鎮之後短短兩天，她已經經曆了許多詭異。事有反常必為妖，此妖不尋常，似互有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