塾師在大多數的家庭裏很受尊敬,隻要得到家族長輩的認可,全家人都要待之如上賓。一位曾經做過太穀大戶人家塾師的人講述自己的親身經曆:到太穀的富商之家後,食宿由東家供給,隨行的兒子與東家少爺一起讀書,先生不必支出食宿費用。平時在館的一日三餐,由先生親自吩咐,書童備辦。這位塾師就是晉源人劉大鵬。劉大鵬的經曆,與我們在山西大宅院裏聽來的一個個尊師重教的故事沒有兩樣。
喬家從前由家族中的長者任教,後來喬致庸蓋起在中堂後,就在大宅子裏新建一處書房院,聘請了祁縣塔寺村的劉奮熙來家裏執教。劉奮熙出生在一個重教的殷實之家,宦海數載,難如人願,於是乞休回鄉,設帳授徒,一麵藉以自給,謀生度日,一麵筆耕不輟,傾心著述,最終成為三晉一代名儒。喬家書院裏,有一棵生長了二百多年的老樹上掛著“讀書滋味長”和“百年樹人”匾額,勉勵先生,啟迪後人。書房院正房靠後牆處的兩側,有對稱的兩盤炕火,一盤供先生休息,一盤供弟子坐讀。火炕有火道供暖,即便是在冬季,師生都可免受寒冷之苦。中間的堂屋,供奉著至聖先師孔子的牌位,還有一幅滿族王公端方書寫的對聯:“敏德以為行上,本立而可道生。”當年喬家興盛時,塾師的年薪頗為豐厚,每位教師平日有兩位書童侍候,夥食與堂主人等同。逢年過節,東家設宴款待塾師,家中賓朋滿座,塾師坐在正席。塾師回家用轎車接送,東家必送至大門之外,殷盼著先生早日歸來。在中堂主如此尊師重教,就是要在子孫心目中樹立教師的尊嚴和威望,要讓教師懷感恩戴德之心,誠心誠意地教書授課,化育子孫。這些富貴人家之所以對先生有如此的隆遇,目的還在於他們始終標榜的那種“光前裕後”的家族文化心理。喬家在喬映霞主持家業後,改變了過去隻讀“四書”、“五經”的啟蒙教學方式,開設數理化和英語課程,新聘各科教師,在喬家任過教的就有清末秀才李光啟、山西大學畢業的數理教師常星三等人。而且喬家的年輕媳婦也開始在家裏的書院讀書,因此喬家在民國時期,子弟大多受過正規的高等教育,喬家後人散居國外的至今還有多人。
榆次車輞常氏更以重教育人著稱於時。9世常萬達的八十壽序裏稱:“翁為榆邑望族,自少英敏,具幹濟才,方弱冠,遂棄製舉,業掭計。然術事無巨細,便能摒棄區劃,悉合機宜,為老成輩所器重。中年懋遷有無,閱曆而諳練益精,一切運籌帷幄,克壯其猷,家業日隆。”常萬玘的八十壽序也稱:“翁未弱冠,讀書家塾,用力甚勤,人皆許其能。既乃失怙而家計甚切,母獨命學陶朱術,翁因順誌北上,據先人遺資,經營二十載,家遂豐盈。”10世常懷愉的八十壽序稱:“今初而課讀,穎異非常;長而經商,辛苦備至。至於寄跡廛市,更有可法者。櫛風沐雨,以煉精神;握算持籌,以廣智略。其深藏若虛也,有良賈風……持義如崇山,杖信如介石,雖古之陶朱不讓焉。”從這幾人的八十壽序看出,他們都有早年苦讀的經曆,成年後或隨父兄外出貿易,或難違母命而長途貿遷,家業不斷壯大。常氏家族發跡後,家族的文化特征更加明顯,博得“世兼儒賈”的美名。據《常氏家乘》載:12世常炳仿柳少師書,常佶雙鉤字時稱無雙,常懌工山水畫及虎、馬、蝴蝶等小品,常憬工歐陽體,常惺善詩。13世常維梁楷工柳少師書;常立德既富藏書,且研究考訂之學,晚學顏魯公書;常立愛藏書甚多,研讀史學、理學;常立屏喜歡研讀史學,善書顏體字法;常立方也是一位擅長史學研究的人,為清代副榜舉人。常氏子弟在文化領域取得的業績令人稱羨。13世常立教,光緒十一年(1885)中舉,參加了康有為等人發起的維新運動的序幕“公車上書”;14世常麟書,光緒十七年(1891)舉人,由光緒的師傅翁同和推薦,入國子監南學深造長達七年之久,後考中了進士。
在培養子弟的同時,常家對地方上的教育事業也非常熱心。道光十七年(1837)因捐助榆次書院,知縣贈匾“崇文尚義”。光緒五年(1879)因捐助山西官商局刻書,山西巡撫曾國荃贈“義關風雅”匾。光緒三十三年(1907),因常氏14世常讚春以藏書捐贈榆次學堂,山西巡撫恩壽贈匾“士誦清芬”。清鹹豐至光緒的半個世紀裏,常家開辦過17所私塾,開創了山西家族辦學最多的記錄。光緒二十九年(1903)創辦的篤初小學堂,是山西最早的新式小學。光緒三十二年(1906)創辦了私立中學兼高等和初等小學堂,是山西創辦最早的幾所中學之一。光緒三十年(1904)秋,開辦了“知恥女學堂”,這是山西最早的女子學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