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前後,“崇洋”之風盛行,中國人的生活方式經曆了一次大的變革。在社會新思潮的衝擊下,有些人認為接受不接受西方的生活方式,是鑒別維新與守舊的主要標誌。在山西的深宅大院裏,也同樣經曆了這場變革帶來的一些變化,雖說不是主流,卻也給沉悶的老宅院裏帶來了一線輕鬆。年輕的一代人剪辮子,放天足,出洋留學,著中山裝,穿學生服,富有的宅院人最早享受了現代物質文明的成果,如汽車、電燈、電話,等等。
祁縣喬家的喬映霞,他當家的時候,正值辛亥革命爆發,早年傾心康有為、後來追尋孫中山的喬映霞,在祁縣率先剪去了長辮子,又率先脫去了長馬褂,穿上了中山裝,他被當地人稱為“洋大少”,可見其當年不俗的追新舉動。車輞常氏一族,辦學最為得力,光緒三十二年(1906),創辦了榆次篤初學堂,第二年易名為常氏中學堂。宅院名人常讚春還在常家一條街上,開設了常氏女子學堂。祁縣富商渠本翹也在當地創辦了女子學堂,都屬開地方風氣先河的善舉。常家的後人,在辛亥革命前後,也曾留學歐美,喬家也有人追逐風氣之先,跨出國門。喬映霞的兒子喬健,1929年畢業於天津南開大學,回到喬家堡後,這位喜歡運動的青年人,在村子裏修建了一個籃球場,他是想玩什麼就能玩好什麼的人!喜歡溜冰,就讓人把村西的一塊地平整成運動場,寒冷的冬季裏,讓傭人從井裏取水澆場,一個溜冰場就建成了。像喬健這類的追逐新潮的宅院子弟,也不在少數。
清末時,隨著洋建築特別是教堂和教會醫院、學校在內地的大量興起,老宅院也對現有的一些建築設施進行了改造。喬映霞對喬家的廁所、廚房就進行了一些比較科學衛生的改造。喬映奎在民國十年(1921)擴建新院時,將窗戶式樣大膽革新,注重采光效果,窗戶選用了大格子的玻璃窗,窗戶上的裝飾開始依照西式建築改進;而且窗欞、門楣上的彩繪圖案和內容,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比如將冒煙的整列火車繪製在立欄之間,火車駛過的橋梁用幾根樹杆支撐。畫麵雖說有些幼稚,工藝也不算精細,然而這是喬家人對新時尚的渴望和追求,是現代工業文明在老宅院裏的體現。
19世紀末20世紀初,最先傳入中國的大型交通工具和交通設施是輪船和鐵路。大致說來,西式馬車、人力車、腳踏車是在19世紀末期傳入中國的;汽車、電車一類的機動交通車輛,則是在20世紀初出現在中國的。1901年,匈牙利人李恩時首次把兩輛汽車輸入上海,轟動一時。1920年,太穀曹家人得風氣之先,從天津購買了美式汽車一輛,這輛汽車帶給封閉的山西一種新的消費觀念和時尚。抗戰初期曹家的汽車被日本兵搶劫。
祁縣喬家堡的在中堂,在20世紀20年代初分家析產,得到1/6家產的喬映璜,於1927年從天津購得一輛黑色轎車,並且帶回一個會開車的師傅,為祁縣城裏新添一景。近代中國名家梁實秋先生寫過一篇《關於〈胡適的汽車〉》的雜文,提及胡適先生以車代步的時間,大概在民國十九年(1930)胡適做北大文學院院長的時候,轎車是美國的福特牌,樣子也很古老。也就是說,喬家擁有汽車的時間,與學貫中西、聲名卓著的胡適先生幾乎是在同時。當時的中國,汽車是絕對的奢侈消費,隻有少數的名公巨卿、豪門大賈可以享用。喬映璜會享受,也喜出風頭,不管有事沒事,常常坐上汽車去祁縣城裏轉上一圈,風光一番。不過,當時山西的許多道路並不適合汽車的行駛,一般隻能在縣城裏玩玩,正如前麵美國人羅斯對山西道路狀況的描述,坑窪不平的狹窄公路難以適應機械化交通工具的使用,然而,喬家後人對現代生活模式的向往追逐,通過購買汽車這類的生活瑣事,讓人們略知一二。在喬家宅院裏,展出了喬家當年購買的德國生產的鐵皮火爐一個,還有產自英國的一對沙發,那是宅院人對舒適生活的一種追求。
1923年,曹家在封閉的三多堂裏安裝了一台美國製造的32馬力發電機,時價1萬塊銀元,日發電量為1500—1800瓦。1929年停用,1938年曹家送給了當地的抗日政府。1931年三多堂又安裝了手搖幹電池電話機一部,購進德、美、日製造的照相機4部。曹家在享受現代科技給生活帶來的便捷方麵,算是能夠領先一步了。在曹家大院的展室,有數代曹家人的畫像,最早一代,是明代衣冠;接下來是馬褂箭袖的清代服飾;最末一代,已經是西裝革履的現代裝束了。在這些富裕的大戶人家裏,著西裝、穿旗袍都是很平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