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似真似幻(二)(1 / 2)

候機室永遠是展示離別的最佳場所。密集的人群,相似的表情,如同一個巨大的臉譜集中營。

對趙非然而言,離別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急匆匆的,這類離別不能發酵出感傷的情愫,因為時間過於短暫。一種是慢條斯理的,它能沉澱一切喧囂和混亂。這種慢,本身頗具美感,有點像我們想像中的詩歌一般的場景,盡管明白那隻是奢侈的幻像,但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沉醉其間,不能自拔。

她記得十六歲的時候陪他去北海道——那一次原本是要去京都的,在機場他卻突然改變了主意,緊接著轉機去了北海道。是冬天,下著大雪,一畦一畦的薰衣草花田被雪覆蓋,遠遠看去像是一片沉寂的白色海洋。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那麼大的雪。天地之間除了他們,像是什麼也沒有。

身邊沉默倔強的少年,不說話的時候總是蹙眉望著遠方,棱角分明的側麵,線條落寞驕傲。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好像是日本的新年,怎麼過的年,她已經不記得了,隻除了雪,除了一個少年的寂寞。這寂寞像一個隱秘的傷口,永遠新鮮,無法愈合。

“雲起,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日本的情形嗎?”

他挑了挑眉:“第一次來日本?”

“嗯,就是去北海道那次。”

“那次啊……”他將她的的一綹頭發纏繞在指上:“嗯,好像是冬天吧,我記得你的鼻子凍得紅通通的,一直流鼻水……”

她瞪他一眼:“跟你說正經事呢,你就不能嚴肅點?”

“哦?正經事?是什麼?”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突然要去北海道,原本你說要帶我去京都的,還對我說京都有多好玩之類的話,結果卻去了北海道。”

“是嗎?”他皺了皺眉,搖搖頭說:“我不記得了。”

“是因為心情不好吧?”

“什麼?”

“去北海道之前,我聽到你和奶奶吵得厲害,後來好幾天都沒有說話。”她輕輕摸了摸他下巴上新長出的胡茬:“你們在吵什麼?”

“我和奶奶吵?”他笑著看她一眼:“有嗎?”

“當然有,奶奶連最喜歡的花瓶也摔了,你都忘了?”

他不以為意:“這麼久了,而且又不是什麼開心的事,誰會記得?”

“是不是車禍的原因?”她抬頭看了看他:“你不會是失憶了吧?”

“胡說八道!”他笑著擰了擰她的臉:“你腦子裏瞎想些什麼呢?”

“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她扭頭掙開他的手:“你的手真冷,早上還吵著不肯穿毛衣呢,真不穿還不知要凍成什麼樣子。”

剛才出門的時候,趙非然注意到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照鏡子。平常他總要在鏡子前晃上老半天,今天卻連瞟也沒瞟一眼。一路上也不說話,隻是偶而低頭把弄毛衣前襟的扣子。

雖然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與他在一起時不說話的狀態比擁抱更為親密,但是今天她卻察覺到疏離的氣息,仿佛一根無形的刺,阻擋著彼此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