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給他。
餐桌上擺著幾碟泡菜，一張信紙壓在玻璃杯下。他移開杯子，淡藍色的墨水蜿蜒出熟悉的筆跡：
雲起：
我走了。
早上我去看你，你還在睡覺，你閉著眼睛窩在被子裏的樣子，真的很像我小時候養的那隻小黃貓。我叫它亮亮。因為它的眼睛非常亮。那時候爸爸媽媽經常不在家，隻有它會一直陪著我。現在想起來，就是他們還在的時候，我好像也很孤獨，這樣說有點矯情，但是我想每個孩子小時候都應該是孤獨的吧，因為大人們總是無法進入孩子的世界。
雲起，我們兩個人，都在還是孩子的時候被迫長大，獨自麵對內心的殘缺，雖然知道生命裏有無法觸及的事物，但是心裏仍渴望著電光火石的幸福。如果說這世上還有最了解你的人，我想那個人也許就是我。雖然你一直對我有所隱藏，但是我想我是明白你的。你帶我去日本，與我一年之前離開你，雖然形式不同，用意卻是一樣的。
我一直都知道你。你的疲累，掙紮，我都知道。我想離開對你對我，應該都是一種解脫。你說得對，愛有時候就是羈絆，需要克製自己。有些東西，不管多想得到，最後也許仍然不得不放棄。
愛情的確是奢侈品，但我不覺得它是給生活錦上添花的東西。我理想中的愛人，是在我不說話的時候，也覺得安然的人；是不會計較我的家世背景學曆，用心感受我的人；是一個當我想起他，就覺得無比安心的人——這個人可以不帥，可以貧窮，可以平凡無奇，但是卻一定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是一個在塵世的煙火氣裏仍然堅持愛的理想的人。所以，在我看來，愛情是一種信仰，是一種生活態度。若要說它像絕跡的恐龍，不如說它是一株空穀幽蘭，不經曆千難萬險，不能夠發現它的美麗。
沒有人能活在童話裏，它太單薄、太脆弱，真正的愛情不在那裏。如果我們一直扮演王子公主，恐怕永遠不會明白什麼是愛。如果不能讓你愛上我，我寧願放手。
好好照顧自己。
非然
他捏著那張紙看了一會便放在桌上，隨手盛了一碗粥，又夾了一片泡蘿卜吃了起來。粥很燙，他吃得很慢，但仍是出了一身汗。
吃完粥，他又去洗碗，將水龍頭調到最大，嘩嘩嘩的水聲——全世界的聲音。這一刻有多靜，有多長，隻有他知道。
據說刀在刺進身體的那一瞬，人是感覺不到疼痛的。他以前還不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疼痛會在多久之後才來呢？
他擦幹手，掏出一支煙點上。煙真是好東西啊，在這樣的時候，有事可做，哪怕僅僅是抽支煙也是好的。空出來的時間，空出來的地方，就讓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填滿吧，哪怕隻是一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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