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進京(1 / 2)

一行人馬離開了河南省隴西府,沿著太行山繞過黃河,從蒼茫的山嶺地帶進入了風輕水暖的華中大地。中途換官船順流南下。一路上戒備森嚴。隨行的是錦衣親軍,沿途各地還有官府派來了衙役護送,住的是官辦驛站或富戶。一路上很安全妥當。

明前一路上很提心吊膽惶恐不安。她知道自己已經狠狠得罪了那個少年長侍崔憫。於是路上小心避讓,怕又和他再起衝突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如當初威脅她的,一刀殺了她們,往水裏一丟。就當世上少了範氏遺失女,多了劫匪程大貴一家呢。

她有時候也尋思,那個人,崔憫,不像是個心胸狹隘的人。但李氏常說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知道別人的心事呢。還是小心點好。

出乎明前意料的是,崔長侍一路上公務繁忙,也沒有跟她再碰麵起衝突。一進入稍大些的州府,就派來了幾名仆婦婆子照顧明前和李氏母女。之後,路途上的起居行走諸番事宜,都由這些仆婦們轉達。自已帶著東廠錦衣衛避得遠遠的。

看樣子,他也厭惡透了她。

這樣也好,她也厭惡透了他。明前暗中鬆了口氣。她畢竟是十歲小女孩,仗著小孩子的無賴任性,強行贏了他一局。但也知道了這人的可怕,不想再招惹他了。不過是一下午的相識,一席話的交鋒,卻親眼看到了他是個怎樣機敏睿智的人物。頭腦靈活,性子狠厲,下手穩準,還見風使舵,一看到風向不對就改變主意,是個能屈能伸的大能人。這種人放在哪兒都不是能輕易開罪的。

於是,路途上兩個人隻是遠遠眺望著,偶爾目光相接就匆匆移開。再無一句話的交流。而李氏雨前兩人,更怕極了崔憫和東廠錦衣衛,連進出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像換了個人。

李氏整個人都憔悴了,每天躺在馬車裏療傷,不敢露麵。稍好些就跟在仆婦後麵,侍候明前。每次跟她說話都查言觀色,一幅小心討好的神色,再無以前的驕橫和爽利。雨前也跟在母親身後像個受驚的小鹿。

一切都變了。

抵京前的一日深夜,李氏終於忍不住,摟著明前,邊打自己耳光邊嚎啕大哭。說自己男人幹下這種造孽事,坑著人家兒女,連帶著自己都沒法做人了。進京後,就把她交給刑部衙門吧。隻要她願意留下雨前,讓她做奴做婢給她一條活路。她就是死也感激明前。她的男人確實對不住她,把她拐了來,跟著她一起吃苦受罪。

明前也忍不住陪著她哭了一場,瞧著李氏傷痕累累的身體心裏酸酸的。覺得心裏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身上多了一層枷鎖般的東西,沉甸甸的壓在心頭。

更讓她感到驚惶的是,離京城越來越近,她的心也越發不安。是“近鄉情更怯”?還是到了一個陌生環境的擔憂?從此後,她會進入新的生活。那麼未來的生活是喜,是悲?是福還是禍?是苦盡甘來還是會繼續波折不斷呢?而她的親生父親,龍華閣大學士內閣丞相範勉。又是個什麼樣的人?對她會如何?他會認她嗎,會喜歡她嗎?

明前心底很是不安。

* * * *

這一日便來到了京城金陵城。

自大明開國以來,這座繁華的古都便是京師。曆朝曆代的錦繡天下的富裕都盡歸此處。京城九層城郭相罩,宏大巍然。街市如巢,炊煙成霞。樓閣街市一處挨著一處,屋脊如雲。一道大河穿城而過,煙波十裏。河麵上來往著船舫,晝夜不絕。金陵城除了是大明朝的國政中心,還是最發達的商業貿易處,是全天下“八荒爭湊,萬國鹹通”之地。城裏城外的宮苑名勝寺院道觀,高達上百處。到處都是奇花珍木珍禽異獸。

這時已近春季,進城的道路美景如雲。“次第春容滿野,萬花爭出粉牆”。路途上到處是熙熙攘攘的踏春人群。處處香輪暖輾,芳草如茵;駿騎驕嘶,杏花如繡。一派富貴盈門的京城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