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密談(1 / 3)

議事大堂的門窗關閉得很嚴實,室內顯得很陰涼,庭院裏陽光明媚,照得亮堂堂的。很多太監侍衛侍立在庭院角落裏,大堂內外靜寂無聲。

兩名太監引著一位相貌端正,穿著深藍官服的中年官員匆匆走進來。男子相貌清雅,目光炯炯,精神健旺,氣質清正,留著三縷短須,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官員。他邁步走進了大堂,整肅下官服,向中間的元熹帝跪下施禮。

元熹帝麵色平靜,黃袍外披了件淡青的錦繡外衫,坐在最中的太師椅,含笑虛扶:“範愛卿,快請起。這會兒還招你回來,有點失禮了。朕有些煩悶,想找你聊聊。”

大堂陰暗,點起了幾支蠟燭,照得四周昏昏晃晃的。坐椅後麵還垂下厚厚的帷幔,看不清情景。

範丞相範勉的神色有點意外,但還是躬身領命。身為內閣大學士,就是隨時供天子召喚,答疑解惑的。

元熹帝坐在椅上,態度安詳,命人賜座賞茶,口中漫不經心地寒暄著:“範愛卿,你對方才大臣和太監們的爭議有什麼看法?朕心裏有些不安。”他拿起茶盞,眼角低垂,看著霧氣蒙蒙的綠茶。熱茶泛起的霧氣把他的麵容籠罩得很朦朧,使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範勉的身體坐得像鐵槍般的筆直,一臉堅毅。他的樣子比京城時多了些風霜之色。但眼神傲然,身形挺撥,依然保持著儒生的清高本色。他對皇上提起這個話頭大喜,不加思索地道:“微臣以為張首輔說的對,劉太監逾越了!太祖皇帝早有明訓,還特意鑄造鐵牌懸掛在宮門上,寫著‘內臣不得幹政,違者斬’。太祖皇帝不允許太監幹政,也不許他們與官吏勾結,不準置業置家產。如今,法令依在卻無人執行。大太監們幹政斂財大肆貪汙,與官員們串通收官員做義子義孫……簡直是比比皆是烏煙瘴氣。皇上早該管管了。當然太監們中也有才智過人之輩,但更多的是為非作歹之徒。請皇上嚴守祖訓。”他說的義正言辭,慷慨激昂。

元熹帝臉色陰沉,牽了牽嘴角,眼珠子漠然的掃視著範勉的頭頂。他盯著範勉意味深長地笑了:“範愛卿,你這麼說話,不怕激怒了大太監嗎?說多了朕也沒法子保你的。”他指的是他的老師劉丘,曾經勸皇帝遠奸宦近文官。禦馬大太監劉誨以為他在嘲諷自己,就毫無原因得把劉丘逮入錦衣衛詔獄,亂刀砍死,拋屍荒郊。連朱元熹都來不及去解救。

室角侍立的幾名年老的紅袍大太監均垂頭望地,肅立無聲。眼神很陰冷淩厲。

範勉渾然不怕,霍然站起身,走到皇帝近前朗聲說:“皇上命令臣說話,臣自然要說實話。臣不願對皇上有絲毫隱瞞,如果隱藏實話不說,不也成了讒臣一黨了?微臣從來不讚同宦官幹政的,天下皆知。我不怕太監們怨恨。而且這次北疆行太冒失了,劉大太監把邊疆當成兒戲,力勸皇上北巡。簡直就是個笑話,一國天子哪能不巡幸富饒之地而巡視危險之地呢。皇上的安危關係到江山社稷,皇上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大明百姓們想想。這趟北巡如果遇到了麻煩事就悔之晚矣。”

元熹帝冷眉冷眼地看了他半響,緊蹙眉頭,似乎對這位忠肝義膽的大臣也頭痛不已。他沉默了下,放聲大笑了:“好一個敢彈劾太監敢勸朕的忠臣啊。古人說‘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是非’,這麼看來範愛卿就是大膽進言的魏征,朕就是那善於納諫的唐太宗了。說得好,朕就是希望你能做個照出朕之錯的明鏡。罷了,你們都是好臣子,內臣們也是盡忠職守,為朕辦了不少貼己事。範愛卿就不要苛責他們了,劉太監和伍太監都是好的。”

他神情輕鬆,麵帶笑容。心中卻鬱鬱地想,範勉言語直爽,心性正直,眼裏不揉沙子,果然是個天下聞名的純臣。遇到了這種傲骨孤膽的臣子,真不知是幸是不幸。他拿起茶碗,閑閑地飲了口茶:“……就比如說,剛才看到的伍太監的愛子崔憫,不是為朝廷立了很多大功嗎?你認為他如何?”他還救了你的女兒呢!

範勉臉色陰沉,皺著眉頭,不悅地說:“立了大功?哼,一個大好男兒想為國效力,為什麼偏偏要投身進宦官管轄的錦衣衛?探查隱私,抄家滅門,手段陰損,惹得天怨人怒。這種人有本事又如何?越有本事越是朝廷之害。更何況,以他的能力明明可以走文途科考為官,或者走武途進軍隊為將。卻廝混在內庭,跟太監們勾結成奸,以權持強為非作歹,以色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