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熹帝聽他越說越難聽,生怕他說出更不好聽的話,慌忙打斷了他的話,直笑著說:“朕知道了知道了。這崔憫確實是心懷異誌,朕心裏有數,這次他回來,朕就打發他回京城,不留在身邊了。”
他漫不經心地放下茶盞:“對了,他救過的你女兒怎麼樣了?她叫範瑛吧?上次你在禦書房與朕徹夜長談,說了好多知心話,讓朕很感動。也好像提起了女兒,說你不看好她與小梁王的婚事。此事如何?她去北疆成親了嗎?怎麼沒有後麵消息。”
範勉神色大變,眼光閃爍,似乎在極快地思索著。忽然對著元熹帝跪下磕頭:“臣想向陛下請罪。”
元熹帝眼裏閃過一抹寒光,嘴角露出了笑意:“範輔相為國為民忠言直諫,連命都可以不要。又有什麼罪?”
範勉臉色肅然,跪地沉聲道:“臣有一件事要稟報皇上。臣曾經自做主張,在給梁王的書信裏塗上了劇毒,想要殺死梁王。請皇上責罰。”
大堂裏頓時死寂無聲,靜如海底深潭。
皇上很愕然,楞在椅上了。似乎沒想到範勉會直接了當得說出來。他與張首輔、範輔相常常共商國事。三人都知道北疆藩王有謀反之意,也經常商議對策。範勉忠君愛國,自然也與梁親王成為死敵。對於自己女兒與小梁王的婚事,他曾經含糊的暗示過皇上會取消婚事並教訓下梁王。但都是暗示,從未這樣直白得說出來。
一位丞相用毒信去暗殺皇親國戚,這是犯下了滔天死罪。
元熹帝陰沉著臉,聲色俱厲:“範勉!你幹了什麼?”
範勉跪在地上,梗著脖子,臉色堅決地說:“我知道暗殺藩王是大逆不道之罪。但是目前形勢已經忍無可忍了。如今皇上最大的敵人就是藩王之亂。三藩王分封的要麼是富饒之地,要麼是邊境重鎮,以前太宗皇帝是為了使朱家子孫齊心協力得鎮守國土把守糧倉,才分封了諸藩王。也害怕皇子們有異心,才堅持按長幼順序立皇位的。當時先皇並不是最出色的皇子,也立了大皇子為帝。卻也留下了三藩王之亂的局麵。”
“先皇和您即位後,對本朝政治實行改革,重用清流文人,無論是對官吏還是國家都創造了一個清明寬鬆的環境。文臣百姓們都仰慕敬仰你。但是對您的統治心懷不滿的就是三藩王。所以皇上是必要削藩撤藩來維護國家穩定的。三位藩王都是皇上的叔輩,又在各自的藩鎮上籌謀多年,如國中之國太上皇。有的還手握重兵獨霸一方。梁王朱堪直就是其中最強大的一個,隨著對蒙古韃靼作戰,不斷得擴軍搶地,已經成了大明和皇上的心腹大患。”
“梁王不會束手被撤藩的。您與梁王間必有一戰。而這場戰爭會牽連到了大明江山和千萬百姓。所以臣日思夜想,想以最少的代價最小之力撤藩,還大明百姓一個安穩江山。這時候正有個天賜良機,臣的女兒與小梁王自小有婚約,我就設定了一計,花重金購買了南疆焦之毒藥,塗在婚書上,命小女帶給藩王。小女性情謹慎,頭腦靈活,一定會把書信帶到北疆送給藩王的。這計策看似簡單,但是最簡單的法子往往是最成功的。如果能順利地毒殺藩王,就不必發起戰爭,令天下百姓遭到生靈塗炭了。此計如成功,比起皇上下聖旨強行撤藩引起戰爭要強多了,也比微臣在這兒跟大太監們爭辯是否北巡要強多了。我範勉是做了件陰毒事,我早就做好了準備,即使被千人痛恨萬人嘲諷也毫無怨言。隻要能順利消藩,能以一人之力消除國家大患,我即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微臣剛剛接到了北疆前方的細作和探子遞來的情報。說是軍事重鎮的小梁王忽然患病不起。我就想著此事十有八/九得做成了吧!所以特意來向皇上請罪。此事從頭到尾都是由我範勉一人所做,請皇上立刻抓捕我殺了我,將我的人頭和罪行昭告天下。平息皇親國戚和天下人的憤怒。範勉雖死無憾!”
這一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膽氣畢露,視死如歸。如鋼刀擊打火石般震撼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