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父子決裂(2 / 3)

他伸手撫摸著崔憫的肩膀:“慈世,我知道你心懷憐憫,不忍見天下蒼生生靈塗炭。但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梁王父子與皇上爭位,比拚的是各方麵的實力。不止比兵力,還有比民意、清流大臣們的支持和各種士族平民階級的幫助……而現在,我認為梁藩王即使聯合了全部兵力和北疆力量,也很難贏過皇上和虎視眈眈的韃靼人。他腹背受敵,小梁王還中了劇毒命在旦息。所以,皇上朱元熹的實力還是壓倒性得占上風。他如果強要撤藩,全天下的郡守、將軍、士族百姓們還是支持他的!除非他犯下什麼不可逆轉的大錯誤。他會贏過梁王的!這就是冷酷無情的事實。”

伍太監的臉在燭光裏跳躍著,一明一暗,看起來又紅潤又枯槁:“慈世,你牢牢地記住這句話,皇上會贏,我們也會幫他。”

崔憫忽然覺得他的話是正確的,他沒法反駁。

紅彤彤的燭火使文人氣的伍懷德變得意氣風發:“我此生是個太監,早已絕了人生的想念。這二十年裏我苦心經營得往上爬,都是為了你啊。清流大臣和劉誨大太監都把我當做敵人,我也不在乎他們的輕蔑和敵視。但是你不同,慈世,你出身高貴,才華出眾,心地純厚又人緣好,也能籠絡住手下人和上司,你會位極人臣的!所以,為了家族為了你自己,你都要丟掉些不可能的悲情主義,少做白費勁得反叛,放棄一些無關緊要的友誼和感情,努力地拿回爵位,站到最高峰。那時侯……”

掌印大太監的溫煦笑容不見了,神色變得異常恐怖:“到那時,你就能推行你想要的‘慈悲天下’了!文武百官甚至連皇帝都不敢阻擋你。現在,你改變不了任何事,空談正義和慈悲為懷是沒用的,隻會帶來麻煩。”

他在敲打他。不準他與皇上反目。

崔憫緊鎖長眉,目光藏著深深地悲哀。半晌,才黯然搖頭:“義父,我知道你的話是至理明言。但是我不能這樣做。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哪怕將來會失敗會身死名裂,也不後悔。我要向你告別,去另外的地方看看。不回頭了。”

伍懷德麵目抽搐,大為驚疑:“崔憫,你竟然要離開我和皇上,為什麼?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想法?你變了。”

崔憫微楞,伸手撫撫臉。是他改變了嗎?是的,這一路北行所有人都經曆很多,都在改變了。原本心底深藏的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也改變了。比如他,比如她,在公主逃走的最後關頭,她猛然攔截住他,不準他殺小梁王。為他憤怒到極點的情緒潑了盆冷水。後來事態發展,小梁王中毒,皇帝北巡,韃靼人異動的消息紛至遝來。他才猛然發覺險些走錯了路。他才了解她的做法才是大漩渦中的穩定之舉。雖然最後又變成了小梁王中毒的嚴重局麵,雖然她護住他令他心情很沮喪落寞,但是……

崔憫定定神,神色鄭重地對義父說:“是的,我的想法已經改變了。皇上並不是完全無錯的,梁王父子也不是罪不容恕。這裏麵包涵了太多的叔侄恩怨和家國天下,我們也不能不隨之改變。我想盡力得和平解決這事。”

“你是說我們靜觀其變,然後支持可能獲勝的一方?”伍懷德搖頭:“不可能。這個天下很大也很小,大到能包容下億萬的黎民百姓。小到也容不下一個臣子的左右搖擺。皇上不會允許你背叛他,你必須現在就選邊投靠。”

崔憫的眼裏閃過一絲迷惑,又變得堅毅起來:“我不是左右搖擺準備壓注。我誰也不投靠。我想在這個混亂時局中尋找一條對國對民最有利的道路。在這個開戰險境裏救臣民百姓於水火之間。請義父理解我,並盡量拖延皇上宣布撤藩開戰的日期。”

伍懷德大太監注目望著他,神色沒有震怒,也沒有失意。隻是臉色目光很複雜。他問他:“你知道你這樣做選擇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嗎?小候爺。”

這一聲小候爺叫得崔憫痛苦極了。他疾步走上前,跪倒在地,深深地跪下去,額頭抵在伍懷德放在膝蓋的手上,痛不欲生地說:“我不是小候爺了!義父也不再是我的義父了,你是我真正的父親。所以別這樣稱呼我了。我們父子二人是世間最親的親人,我得到什麼失去什麼無緊要,是義父你付出又失去太多了。為了我家能得回爵位洗清冤屈做到這一步,我好生對不起你!”

“可是,我們現在不能隻圖謀清河崔氏的爵位冤情了。一旦皇上與梁親王撤藩開戰,國外的韃靼人將趁虛而入,揮兵入關!那時候整個天下都完了!大明朝也完了。我們都將成為大明的千古罪人。這個罪過比祖父被冤殺的罪過還大!我對不起祖父和義父的執念,但在這種環境下,我們的仇不報也罷,這個冤情不洗也罷!”他幾乎是一字字血淚交加地說出來。痛苦得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