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開始了。北疆形勢嚴峻。一部分韃靼軍偷入北疆,而幾十萬的韃靼主力大軍還在邊境,與梁親王朱堪直率領的北方軍對峙。腹地隻有靠北疆四鎮的屯兵所和小梁王的三萬兵馬來守護了。小梁王命令軍隊堅守西京和四鎮不得出擊。他們摸不準韃靼軍的入侵意圖。敵人兵力不明,目的不明,不知道是搶掠還是破壞的。而現在,北疆邊境敵軍壓境,少數韃靼軍侵入腹地,皇帝也來北巡,萬事湊到了一堆,藩王父子腹背受敵。全北疆都陷入了極度危險中,暮城也進入了戰備。
這日傍晚,暮城的西城門外跑來了一匹金馬。金馬上坐著一位美貌絕倫卻很狼狽的少女,身後伏著一個受重傷的瀕死男人。兩人要求入城。城門守官迅速地報向了梁王。鳳景儀派人核實了她的身份,赫然就是前些日子偷偷逃出城的範家丫環程雨前和管事範淩雁。軍卒打開小城門放兩人進城。
雨前回來了。明前和鳳景儀聽到訊息都又驚又疑,見麵後才明白了大概。程雨前他們偷跑出城後,發現回內地的官道有北方軍把守,荒漠裏還有韃靼人和沙匪們搶擄,進不得進,退不得退,就暫時躲避在破客棧裏。之後就遇到崔憫和明前二人,也遇到了北方軍和韃靼軍大戰。她與範管事騎著金馬被阻在戰場上,兩個人一路上曆盡萬難的,拐彎磨角得避開了敵軍。其中艱難一言難盡。他們受了重傷又受夠了驚嚇。才含羞忍辱得逃回了暮城。
世事險惡,戰爭無情,終究不是年輕小姑娘想像得自由浪漫。
兩人在凶險的戰場上沒死,還“全須全尾”地逃回了暮城,已經是福大命大了。明前想了想,懇求梁王和鳳景儀先不要追究雨前逃跑的錯,先請醫生救治範淩雁,過後再論。範淩雁的傷勢很重幾乎喪命。他是個忠仆,先後幫過明前雨前多次。雖然癡情於雨前,被感情蒙蔽了雙眼,也算是個耿直的人。這次還是他忠心耿耿得保護雨前擺脫追兵回來了。小梁王與鳳景儀同意了。
明前瞥了眼旁邊的雨前,心裏暗歎她又婦人之仁了。但看到雨前臉色煞白,精神恍惚,像是被戰爭嚇呆了。也不好跟她計較了。她忍氣吞生得跑回了暮城,其實做得很對,在目前的戰爭環境中,她們倆身份不明,隻能投靠在暮城小梁王這兒,或是皇帝行宮範勉那兒。雨前選了個正確的方向。她也不得不收留她。
再說兩人之間還橫著一個“翻案重查誰是相女”的大問題。
這時,範勉暴露了利用女兒陷害小梁王的毒計。但事情密而不宣。他一日是元熹帝的丞相,皇上也沒有下旨撤藩,這件婚約就有效。她們就還是“丞相之女”,能投靠在梁王這裏。這個身份還是兩人最倚重的東西。小梁王再愛她偏向她,還得憑她的身份來娶她。現實不是小說話本,皇帝的堂弟北地藩王不可能娶一個平民之女做王妃的。妻子沒有體麵的身份也過不了世俗那一關。所以即使是梁王胡亂指認二女中一女是相女,也得需要這個台階。隻要有了身份,範勉就算是支持皇上撤藩撕毀婚約,她們也可以“大義滅親”得違反父親的命令站在未婚夫這邊。這世間,遵循亡母的遺命嫁給名正言順的未婚夫,是親父也很難阻止的義禮。
——所以,相女身份才是她們中一人能與小梁王成親的“義禮”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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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雨前坐在範淩雁床榻前默默地看著他,李氏在旁邊唉聲歎氣得照料著二人。
孤燈殘影,一陣風吹來,吹得人們的身影搖晃著。小房間冷清極了。範淩雁的傷勢很重,大夫縫合了傷口灌下傷藥,人還是高燒不醒,不知道何時醒來。雨前望著他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了。這個永遠愛慕跟隨自己的範管事,原來也不是能永遠保護她啊。他也可能死的。
李氏看到這副慘相氣壞了。又看見雨前的臉上身上都是劃傷擦傷,又傷心又心疼。狠狠地擰了她一把:“你這死丫頭,如果不是你偷偷跑出去,範管事怎麼會受重傷?他差點被你害死了。”
雨前沒回嘴。從床榻旁站起轉身看著李氏。嫵媚的臉上沒有倔強,隻帶著一絲歉意的笑。她對李氏說:“娘,你還認得蕭五嗎?他托我向你問聲好。”
李餘娘渾身一顫,手裏端著的銅盤“砰”的一聲落在地上。
雨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李氏李餘娘的臉,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我在城外戰場上見到了蕭五。他跟我說了很多話,也很關心你。他沒殺我也沒有抓走我,還哄走了其他追兵,我才能安然無恙地逃回來。”她感激地笑著:“他說我們是親人,他還要叫你嫂子呢!”
李餘娘的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腿腳發軟,差點跌坐在地上。整個人都震住了。她瞪著雨前語無論次地說:“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