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丹妹和秀兒就進了夥房,在灶門口放下背簍擋在外麵,扒開柴火坐了下來。風風火火走了一天,也實在有些困乏,此刻坐在這裏,她們感覺特別溫暖舒服。
秀兒把中午吃剩下的幾個洋芋拿出來,埋在灶裏熱灰裏烤了一會兒,就扒出來和丹妹分著吃。丹妹吃罷就說:“我們早點睡吧。”秀兒沒應聲,丹妹一看,原來她早已外在旁邊睡著了,口裏還含著半頭洋芋。丹妹一笑,心想這憨厚的妹娃沒愁沒腦的,也實在是累著了,便輕輕幫她把口中的洋芋拿下來,脫了自己身上的背褂給她蓋上。
就在這時,丹妹發現兩個黑影躥進了夥房,直奔灶門而來,立刻驚叫起來,秀兒也一忽地爬起來大喊大叫。來人立刻低聲吼道:
“不準叫,隨我們回去!”
兩人說著就撲上來,強拉硬扯,要把她們往麻袋裏裝。丹妹秀兒哪裏肯依,當即大喊:
“有搶匪啊!”
老板聞聲掌燈來看,原來是昨夜落棧的兩個家丁,便問:“你們這是幹什麼?”有一個家丁就回道:“家奴逃跑,大相公要我們來追回去!”丹妹認出他是前日到她家傳話的舍人,便大聲說:“誰是家奴,我們是民女!”
老板看出些蹊蹺,說:“要帶人也等白天再說,深更半夜鬧什麼?”那兩個家丁就發橫道:“這是我們王府家裏事,你管不著!”硬要動手。
“誰說管不著!”兩個挑鹽的壯漢閃身進來吼道。
兩個家丁一愣,衣領早被他們揪住。那黑臉膛的壯漢逼視道:“這裏不是土司地盤,已經屬於長陽縣管轄,你們半夜搶人,分明是違法,隨我們到縣衙說理去!”
家丁想動手開打,卻不料對方的一雙大手都如鐵鉗一般,根本動彈不得,被他們拖出門外。兩個家丁立刻使出軟辦法,笑臉道:“兩位兄弟,我們是公幹,你們也是在外麵跑的人,我們私了吧。”
那黑臉壯漢道:“也好,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四人就打著火把,離開客棧,沿鹽道而去。
摸到路邊一個山洞裏,那黑臉漢突然停腳叉腰說:
“你們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一家丁連忙說:“這鹽道上好漢多,你們一定是好漢。”
黑臉道:“實話告訴你,我們是巴方舞者!”
兩個家丁一聽此話,其中一個轉身就跑,早被後麵的壯漢一腳踢翻在地。另一個立刻跪地求道:“好漢饒命!”
黑臉道:“饒命可以,你得把事情原委講清楚。”
那家丁便把大相公如何追求丹妹,丹妹又一心隻愛田虎,田虎充軍,丹妹被大相公逼迫,跑出來找田虎的事說了一遍,又交代了丹妹是何人,田虎是誰。
黑臉一聽,這正是他倆要打探的人物和事情,心中有了數。原來巴方舞者頭領向世雄這些年一直帶領弟兄們遊走在川東,這川東地方屬州縣管轄,官府按大清的律令行事,對這些流民乞丐倒還仁義,討生活不成問題。隻是長期背鄉離井,隻有每年清明時節才能暗中潛回去祭祀先祖,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知道朝廷要容美土司改土歸流,連四川的官兵都已經開過去壓境敦促,向世雄心想這下好了,這土司快垮台了,正要帶大家回到家鄉去,從此擺脫奴隸的罪名,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