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旅人漸漸困乏,駱駝上,白瑕已經有些睡意,駱駝像是感覺到背上人的困頓,漸漸把身子臥下,背上的人下來,很快進入了睡眠。

夢裏,是故鄉的小樓,顯得古老而陳舊,周圍新蓋的樓層像是俯覽一個小弟弟似的圍著這裏,她在小院子裏蹦著跳著,周圍都是一片的荒涼,這裏已經很少有人了,偶爾的人影從視線裏穿過,但是絕不停留。她紮著小辮,頭上係著的蝴蝶花在肢體的動作裏翻飛起舞著。沒有人注意這個女孩子,隻有她媽媽在不遠的地方看著自己的小女兒,看著她歡笑,看著她起舞,也看著她心中的孤獨。

她在晨光裏,在跳躍的視線裏看到一個男子走進她的視線,那是除了媽媽,第一次有人站在那裏,他有著溫柔的眼睛,看著她,臉上溫暖的笑容。他走去抱住了媽媽,她聽到媽媽讓她叫他爸爸。她扭捏的過去,看到這個和媽媽如此親昵的男子,可是那一聲爸爸卻怎麼也叫不出口。

他親切,溫暖,有著俊美外表,而且是除了媽媽之外,唯一肯靜靜觀望她的人。她並不覺得這個男子陌生,反而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親近,可是,那一聲爸爸她卻沒有叫出聲音,是喉嚨裏的聶諾,最終沒有化為口腔中可以發散出來,讓別人聽到的聲音。

他在晨光裏將她抱起,摟在自己的懷裏,他用下頜噌她的小臉,他的胡須刮得幹淨,噌在臉上沒有紮到她稚嫩的皮膚。他吻她的臉頰,在她耳邊說瑕瑕都這麼大了。是呀!瑕瑕都這麼大了。媽媽在旁邊說著,從後麵將他抱緊,白瑕幼小的心裏漸漸明白,這是除了自己媽媽在這個世界最親密的人。他轉過臉,對她說對不起。

瑕瑕可以跑路,可以學話,現在可以叫爸爸媽媽,可是那一聲爸爸她卻在那一天沒有叫出聲音。那兩個字是要破繭的蝴蝶,可是因為在繭裏麵待了太長時間,終於喪失了破繭而出的力量。那個男子將她放了下來,她看到他的眼睛有一些潮濕,而身後的人早已是熱淚滿麵。

她用沙啞的聲音叫她,叫她給爸爸跳一支舞,她在那裏點頭答應,她在那裏唱著,用手拍著節拍,那一聲聲的節拍裏,她是一隻舞動的幼小的蝶,穿著白紗裙,在夏季的晨光裏,像是聖誕櫥窗裏洋娃娃般精致的麵容。

他在她跳完的時候為她拍手,他叫她瑕瑕。媽媽過來抱住她,她對身邊的人說我出去買菜,你在家等一下。他沒有答應,他拉著她的手,尾隨著她。她感覺身後的男子像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娃娃,他拉著前麵人的手,一刻也不願放開,外麵街市的喧雜,人群的吵鬧,人流裏,他握的她好緊,也許,那是一種怕失去最後依靠的力量,她是他在那一刻的唯一,就像她更小的時候在人群裏拉著媽媽手的那種感覺,因為年幼,不能失去那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