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熾熱的入口,經過冰結的柱子
一隻手在紙頁上移動!誰會再一次
將這可能由你掌控的危險銘刻——
衝突著,決心已定卻又為我們所有的時日
呼喊徒勞,作為舵手,——也作為暴風雨!
嘲笑貪欲嘲笑塗寫仇恨的荊棘的那些薄片
自撕裂的肉體中升起,伴著人類的悔恨
和笑聲,它們比我們的命運被擦得更亮
你執掌眼淚,那些讓每個派係都以哈姆雷特的嗓音
高聲起誓的眼淚,而魔鬼則群擁
在天使於可怖的精神錯亂中求乞毀滅的地方
——失敗,它們兩者!你的愛麗兒依然持守他的歌聲:
普洛斯彼羅得到的那種安寧
是已然廢除了塵世枷鎖的正義。
——哈特-克蘭《致莎士比亞》 (徐鉞 譯)
克蘭寫作《基韋斯特》是一個無法探底之謎——他整理了《基韋斯特》但沒有麵世。就他的這首《致莎士比亞》,句式如此剛健,語調如此果敢,幾乎看不到任何“不穩定性”。但正如他把詩集注解為“島之束”,我想,克蘭的情境遷移本身就意味著寫作“孤島”的不穩定性,在穩固的詩歌形式之下語言疏離實地情境的不穩定性——這是詩歌得以生長的自在空間,是詩歌對任何範式(包括理解力範式)的推脫。是的,詩歌,唯有詩歌,構成克蘭這樣的詩人“不穩定性安慰”。克蘭的不穩定性安慰並非意味內心的不安,它對應著人類理性的強力和穩定、現實的穩固、語言之外物質實體的整肅——這些都促使詩歌語言趨向不穩定性安慰。克蘭借重了莎士比亞對人類的洞察和語言表現力,來示意詩人不穩定性安慰與人類的關聯。在克蘭看來,莎士比亞獲得了一種“廢除了塵世枷鎖的正義”——這正義不是道德法庭,在莎士比亞那裏沒有優先的道德,所以必然是語言的正義,莎士比亞語言有一種實現安寧的不穩定性(可以從這個角度來理解莎士比亞戲劇中的“荒誕”,以及十四行詩的“無常橫劍”)。這種不穩定性對應了人類理性——被意誌鍛打的諸般鐵律(比如這樣或那樣的曆史決定論)及其荒誕色彩。到底是什麼“比我們的命運被擦得更亮”?我在克蘭呈現的“它們”中看到遮蔽很好的東西,那就是莎士比亞“廢除了塵世枷鎖”的語言,能輕而易舉回避心靈又以某種秘密儀式達成與心靈諒解的語言,無限鬆弛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