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眨眼便過,盛宴那天日頭正好,夏花絢爛,隻是一半被陽光照拂,一半隱在陰影下,就如人生,一半憂傷,一半明媚。
多少閨閣少女心中懷春,多少風流才子心中忐忑,多麼像去年她及笄那日,隻是物是人非,漣漪淚眼朦朧。
她和容鈺依舊站在顧盼閣上,憑欄而望,去年那日,也是容鈺站在她身旁,她眉目無雙,笑顏如花,而今隻剩唏噓。
容鈺知道漣漪在感懷什麼,一手輕輕握著漣漪的手,另一隻手指著遠處美輪美奐的青梁殿說:“阿漣,你看過《青梁懸想》吧?”
漣漪順著容鈺手指向,看著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青梁殿說:“看了,還問了你哥哥幾個問題。”
“那你信上麵說的嗎?”容鈺放下遙指的手,微微偏頭看漣漪。
“原本不信,但後來信了。”漣漪原本是不信的,但是修竹曾說過,那是真的。
“我從小就信,現在反而不信了。”容鈺說,“若青俍皇後可以不轉世去尋找梁武帝,那光武帝赤城呢?他那般執念於青俍皇後,怎麼後來會沒有他的故事?可見隻是一些人不滿青俍皇後與梁武帝不能終成眷屬而杜撰的結局。”
漣漪望著青梁殿的廡殿頂,遙想青俍皇後在上麵翩翩起舞的畫麵,花香默默,月亮成為她的背景,那是怎樣動魄驚心的美麗?
《青梁懸想》的後半部分確實沒有提到赤城半個字,每個人都無視了這個隱在青俍皇後和梁武帝背後的人,所以沒人關注赤城後麵的故事。
容鈺雙眼盯著青梁殿看,有些走神,小聲說:“光武帝其實是個很悲哀的人……”
“阿鈺。”漣漪打斷,然後轉頭對她們身後的宮女丫鬟說,“你們下去。”
宮女們立刻低下頭快速離開,漣漪這才拉著容鈺的手說:“這話可說不得,若讓有心人聽了可不知會曲解成什麼的。”
容鈺已經從剛剛的茫然狀態恢複,說:“我就是有些感歎,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更愛江山,還是更愛美人。”
漣漪不知容鈺為何這般說,便問:“為何這樣認為?我覺得他更愛美人。”
容璧輕輕搖頭說:“世人都在爭論光武帝究竟是為了奪天下而殺梁武帝,還是為了奪青俍皇後而殺梁武帝,我卻覺得,這個答案,就連光武帝赤城也給不了。”
“他覬覦江山,也心愛美人,青俍皇後這個有勇有謀的美人,可以成就千古帝王,就憑著這點,梁武帝才會愛上青俍皇後吧,而要得到青俍皇後,又需要用江山為聘,所以,到最後,光武帝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要美人還是要江山了。”
“當光武帝算計死梁武帝之後,他以為他可以得到青俍皇後,可當青俍皇後去了之後,他又開始質疑奪了這江山的意義,甚至開始質疑他自己的計謀和能力。”
“青俍皇後並非尋常女子,如何是那般容易控製之人,必定是寧願隨著梁武帝碧落黃泉也不願被光武帝占有的,所以,我覺得他很悲哀,到最後都不知青俍皇後想要什麼,更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阿漣,你呢?你想要什麼?”
漣漪目瞪口呆,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容鈺這是用光武帝赤城的例子來寬慰自己,原來,就連容鈺也覺得自己不是並不是真的愛赤嚳,甚至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漣漪仰起了頭,看著皇宮上方廣袤的天空喃喃道:“阿鈺,我和你講個故事吧。”
不等容鈺回答,漣漪就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來:“傳說啊,仙界有一個頑石,那個頑石在上古時期就有了,有一日那頑石不知怎的就化成了人形,而一個孕婦也立刻要分娩,生了一個小男孩,她很好奇為何她沒有母親,沒有家人,也開始思考她是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望著那個小小嬰孩紅潤的臉頰,還有他強健有力的心跳,她想,她這顆石頭,究竟是為什麼有擁有這顆心髒呢?是因為這個男孩嗎?隻是,她的心是硬的,是冷的,她也想要一顆火熱的心。”
“她那顆跳動的心髒,多麼渴望另一個火熱的心與之相靠,來溫暖她的,所以,她一直想要得到那個男孩的心,可是,男孩不喜歡,甚至是討厭吧,誰願意用自己的心去焐熱別人冰冷的心。”
“她就如飛蛾撲火一般,不斷糾纏著燭火,自以為有自己的愛有多麼悲壯,其實是給別人帶來了麻煩。”
漣漪沒有說出這個故事的結尾,但容鈺已經能夠猜到,容鈺說:“其實,作為旁觀者,我真的很是很心疼那個石頭和光武帝赤城,但也僅限於心疼,他們何其傻,就如那盤絲洞的蜘蛛精,縛住了別人,也牽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