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命。”修竹再次重複,“若這真是所謂的宿命,與天鬥又何妨?”
顏淵施訣讓水麵恢複原樣,清澈的池水下是閃耀著玉色光澤的石頭,倒影出修竹無表情卻舉世無雙的臉。
修竹再次把視線集中在蓮花種子上,再沒有看顏淵一眼,顏淵覺得有些尷尬,便靜靜的離開。
在離開靈池領域之前,顏淵回頭看了修竹一眼,薄霧中,修竹抽下了頭上的竹簪,如瀑長發披散在後背,輕輕舞動,他盯著掌心的竹簪,眼中的情緒看不清。
希望,希望那個畫麵,永遠不會成真。
人間已入了深秋,丹桂開始飄香,秋風駕馭著白雲而飛,皇宮中的的樹木已不複蔥鬱,大雁蒼鳴。
桂花落了滿地,紛紛飄墜的落葉,緩緩掠過檣桅,為秋日渲染了一副斑斕的背景。
墨皇後把收集好的金桂平鋪在桌上,和琴心一起把枯萎變色的桂花挑開,最後再一粒粒拾起顏色鮮豔的金桂。
“娘娘,昨日收集的金桂已經風幹了。”琴心把放在通風口處的桂花包起,並帶來一包白糖說:“可要多加些白糖?”
墨皎把風幹的桂花倒入酒缶內,再把一大包的白糖全都倒進去攪拌,琴心本欲攔住,最後還是放下手。
墨皎蓋好酒缶蓋子,滿意的說:“等三天後,加入四至五斤的米酒或高梁酒便好了。”
“會不會太甜了?”琴心小心翼翼地問。
墨皎的眼神茫然了一會兒,然後笑著說:“會嗎?本宮怎麼覺得放少了。”
琴心沉默的退在一邊,墨皎則是盯著滿盤子的金桂發呆,骨質白瓷盤配上金桂,煞是好看。
這些桂花最終要等待風幹,然後苦苦煎熬,才能成為沁人心脾的桂花酒。
人也是如此,隻有煎熬之後才有芳香。
墨皎不由自主的說:“我們墨家,苦苦煎熬了那麼久,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成為佳釀。”
琴心站在一旁不知該說什麼,也盯著骨質白瓷盤中的金桂看,雙眼茫然。
“琴心,皇上最近還是一直陪著易瀟瀟用膳嗎?”墨皎的背脊挺得很直,即使殿內隻有琴心一人,她還是不肯鬆懈半分。
“回娘娘,一日三餐,皇上都陪著風榮華用膳,一日不落。”琴心不敢隱瞞。
“嗬,還真是寵愛她。”墨皎捏起一把金桂,開始揉搓,“也不知皇上是真舍不得易瀟瀟死,還是因為容貴妃的死給皇上極大的刺激,讓他想要和我鬥一鬥,看是他保護的好,還是本宮的毒計好。”
琴心應道:“定是因為容貴妃的原因,娘娘不必懼怕風榮華腹中的孩子,太子如今已經成年了,墨夫人也有了身孕,那個孩子怎麼也威脅不到太子的地位的。”
“本宮從來就沒有怕過宮中的任何一個女人。”皇後瞥了琴心一眼,然後說,“本宮就是討厭別的女子有了皇上的孩子。”
墨皎再次重複很久以前就說過的話:“男人寵愛別的女人很正常,不愛本宮可以,可是不能讓他愛上別人,這是本宮的尊嚴。”
琴心點頭,不知該怎麼回應墨皇後的話。
青梁殿內寂靜一片,隻有墨皇後和琴心兩個人,顯得冷清空曠無比。
墨皎靜靜的揉搓著指尖的金桂,也不知過了多久,有宮女欠身進殿,遞給墨皎一封信說:“娘娘,丞相來信。”
墨皎用幹淨的帕子擦了擦手指,然後接過蠟封的信,隻見上麵寫著:“不必對易瀟瀟下手了,既然她那般有能力,在身份暴露的情況下都沒有死,那她便同樣有能力做赤嚳交給她做的事情,而容家不知怎麼回事,沒有想辦法除掉易瀟瀟,發呢開始頻繁挑釁我們墨家,並查出了當初是你造謠說公主是妖孽,要你給漣漪公主一個說法。”
“阿嬌你不必搭理容家,不承認當初的一切,容家也奈你不何,之後隻需靜觀其變便可,說不定,赤嚳會給我一個驚喜呢。”
墨皎再次瀏覽了這封信一遍,然後站起,走到火盆旁,把這封信丟入火盆中,信紙便立刻燃燒,化成灰燼。
墨皎揉了揉額角,對琴心說:“不知怎了,總是乏得很,不知是不是老了。”
“不過是秋乏,娘娘不必多慮。”琴心說,“奴婢服侍娘娘就寢。”
墨皎臉上厚厚的胭脂被洗去,露出蒼白帶著病態的臉,再無平日的威嚴和莊重,而那飄浮著胭脂的膩水被倒進池水中。
池水中的荷花已經隻剩殘荷,綠水似乎也很惆悵,皺起了臉,漣漪倚著欄杆,望著殘荷發呆。
回廊裏隻有漣漪一人,沒有人與漣漪一同看這樣淒涼的美景,漣漪不禁想到,與韶光一同憔悴的人,是不忍心去看這樣淒涼的景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