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梁殿內擠滿了太醫與宮女,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有人疊著手背不斷拍打,有人來來回回走,似乎這樣就能想起靈丹妙藥,正焦慮時,忽瞥見一絕色女子同太子並肩而入,立即停了一切動靜,留出一條小路給他們走。
漣漪環顧四周,沒有見到當初那個坐在輪椅上眼神透徹,似看透紅塵俗世的男子,於是偏頭問赤耀:“安樂侯呢?他看過皇後麼?”
赤耀皺眉搖頭說:“安樂侯說不治一心求死之人。”
梁子塵依舊是曾經那般脾氣,想怎樣就怎樣,無人奈何的了他。
沿著人群讓出的小道,漣漪拉著赤耀的手來到床畔,隻見甄哥蒼白的肌膚中帶著濃濃黑氣,氣息沉重的似乎每一次呼吸都用盡全身力氣,漣漪忍住悲切,坐在床邊的踏腳上,拉著甄哥的手,揉捏著一點點溫柔她的手心。
赤耀站在床畔一步之遙,一動不動的看著甄哥的臉,漣漪發現異樣,於是轉頭對赤耀說:“藥兒,怎麼不過來?”
赤耀的重心似乎稍稍向前了一些,但很快又歸回原位,盯著床頭說:“母後……”
漣漪立即轉頭看向甄哥,隻見她緩緩睜開了眼,瞳孔上有白色渾濁物,呼吸漸漸不再那麼沉重,但意識還有些不清,眼珠從赤耀身上緩緩轉到漣漪身上,問:“阿漣……是你嗎?”
漣漪點頭:“是我。”
甄哥牽動嘴角,似乎在笑,再把眼珠轉向赤耀,艱難的抬手,漣漪立刻托起她的手,讓手朝著赤耀,她輕聲說:“藥兒,怎麼不到母後這兒來?”
赤耀這才抿著唇緩緩走到甄哥身邊跪下,握住甄哥的手說:“母後。”
甄哥的眼在赤耀身上描摹,似乎再也見不到了一樣,要把一輩子的看夠,赤耀卻偏過頭去,不再看甄哥。
甄哥知道赤耀是在怪她,他每一絲情緒她都能感受出來,他怪她竟然舍得丟下他一人在世,甄哥於是解釋說:“藥兒,母後並不想拋棄你,隻是那一夜神情恍惚,便從青梁殿上掉了下來,如今卻是想留在世上也不能留了,希望你不要怪罪母後。”
知道了真相的赤耀終於忍不住眼淚,匍匐在床前,埋著頭哽咽說:“母後,藥兒很怕……”
“男子漢,有什麼好怕的呢?”甄哥憐惜撫摸著赤耀的脊背,然後用不好意思的眼神看著漣漪說,“這孩子被我寵壞了……”
還沒說完,甄哥便大口的喘息,漣漪立刻把赤耀拉到自己懷中,讓太醫好好查看甄哥病情。太醫立即用銀針紮滿了甄哥的頭頂,甄哥很快便停止了喘息,太醫卻緊張的大汗淋漓,漣漪用探究的眼神看他,他歎息一口氣對漣漪微微搖頭,然後退到角落去了。
漣漪摟緊懷中的赤耀,隻覺得自己的衣襟已經被打濕,而縮在自己懷中的赤耀還在哭泣,哭到身體抽搐聲音哽咽。漣漪輕輕拍著他的背說:“去陪你母後說說話吧。”
赤耀一邊哽咽一邊點頭,擦著眼淚走到甄哥床邊跪下,反倒是氣息奄奄的甄哥不斷安慰他。
見這樣母子情深,不忍心旁人打擾,漣漪於是轉身對宮女和太醫吩咐道:“都下去吧,留太子和皇後說說體己的話。”
眾人立刻退了出去,漣漪便跟在剛剛那個太醫身後,出了青梁殿之後才問:“太醫,你如實和我說說皇後的情況。”
那太醫立即跪下說:“公主,恕臣無能,皇後她隻怕是……”
“那還能堅持多久?”漣漪低聲問,“如實回答。”
“皇後此刻……應當是回光返照。”
青梁殿內的藥味掩蓋了滿滿的死氣,漣漪恍惚的回到殿內,隻見甄哥的頭上滿是銀針,精神狀態卻越來越好,已經能夠坐在床上說話,正是回光返照的模樣。
甄哥見漣漪回來了,立刻對赤耀說:“藥兒,我同你姑姑說會兒話,你出去一下好不好?”
赤耀點點頭退出殿內,留漣漪站在空蕩蕩的殿內望著甄哥發呆。
“阿漣,你這些年,還好嗎?”見漣漪一副呆滯的模樣看著自己,甄哥主動問,“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這些年過的很好,從來沒有受到半點委屈,你看,我一點也沒老……”漣漪不肯回答後麵的問題,於是不停的說她這些年過的很好,似乎還怕甄哥不信,於是在原地轉了個圈。
甄哥笑著聽漣漪說完,直到詞窮,又呆呆愣愣的看著自己,她才問:“阿漣,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