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怔的盯著地上被燭火映射而出的影子,遷陌突然覺得很茫然。
燭火幽微間,男人和女人的影子相重疊,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就化成了一副畫卷。她沉默的站在屏風外,最終也沒舍得打破這難得的氣氛,安靜的退了回去。
隨手扔給走廊中等候的老.鴇幾十兩銀子,囑咐老.鴇不要打擾,再三保證老.鴇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她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下。
‘有什麼好別扭的呢,蕭翌晨和弦月的安然無虞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嗎?’她低語,努力忽略掉那種微妙的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遷陌沒有意識到在大堂中飲酒作樂的幾個男子對自己的指指點點,甚至起身攔在了自己麵前。
“喲,這不是公子亦將嗎?”
看到麵前的鞋子和暗錦的袍子,遷陌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一瞬間就回複了平常的表情。她略微後退一步,拱手為禮“亦將見過公子。”
“公子亦將的敬稱,哪裏當得起。”男子麵色倨傲,抱臂一笑,“蠻夷之人就是蠻夷之人,就算有了銀子流連花叢,結果連這姐兒們都不待見你。我要是你啊……嘖嘖。”
就算麵色與應對如常,遷陌走出大堂時的失神看在有心人眼中,自然變成了被心愛的女人拒絕後的落魄。
“賢弟這說的是什麼話。”席坐上另一位大人開口道,“那是公子‘遷陌’。無姓之人,二字名字,哼哼。”
自王莽篡權行使法令以後,人們漸漸習慣了單字名,並形成了風氣。名字以單字為貴,雙字為賤。並以自己家的姓為根,無姓之人多為上不得台麵的奴婢。那人的一番話直接諷刺遷陌出身低賤,還藏頭露尾。
“何大人說的是,公子遷陌。”攔住遷陌的男子聽到席上那人的話,一副從善如流的表情,做了個揖改口道。
遷陌眯眼看過去,席上倨傲的男子也是約莫半百的年紀。她天天來百花苑,算來也有十幾天,從未曾見過此人,想來是衝著自己而來的吧。
“亦將可與尊駕有過過節?”
姓何的男子嗤笑了一聲。“吾輩豈會與汝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有所過節?”說完就轉身調笑身邊的姑娘,根本沒有把遷陌看在眼裏。
“比起亦將,大人手段確實不錯。”遷陌看看攔在自己眼前的人,又看看姓何的男子,笑了笑。“隻不過,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嚐。”
“原來公子亦將也不過如此,得不到就轉口汙蔑。怎麼,現在學會故作清高瞧不起姐兒們了,怎麼天天逛青樓的時候沒記著自己還有氣節這東西?”也不用那姓何的大人繼續說話,自然有攔住遷陌的人替他出言。
對於有身份的人來說,和一個小小的主薄計較,是件很失體統的事情。
張峯,也就是攔住遷陌的那個人,仗著身高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遷陌,一臉的看不起。總聽說遷陌還有幾分才華,但這得不到就侮辱人,這樣的性格也配身居要位?
店裏的姑娘們也因為遷陌的話怒目而視。
遷陌聽到張峯的話,會心一笑,看了看周圍一臉看好戲的人們,不屑的道。“非也非也,亦將說的可不是姐姐們。”
“不是姐兒們,你說的還能是……”張峯嘴角挑起,越發看不起這時候還要自我解釋的遷陌。
“姐姐們個個都是鍾靈毓秀,心有七竅的女人。亦將每每與姐姐們在一起都覺得是人生快慰之事,怎會取笑與姐姐們。況且,姐姐們都是可憐之人,但凡有些法子,誰也不會願意去做這取笑於人的生意。”遷陌話音一轉,“隻不過呢,看來有些‘大人’卻是例外呢。”
“人說但凡做這生意的人,身價都與相貌才藝所掛鉤,亦將看來倒是沒錯。姐姐們都是妙人,隻要可以與之詳談風雅之事,千金萬金都是唐突了佳人。可偏偏有些‘大人’呢,自願做這些行當也便罷了,可別人要你陪你還要倒貼著錢,真真是才色不佳,隻能以這種方法留住‘客人’了。”
遷陌話音剛落,周圍的人似乎都明白了什麼,低聲嬉笑著。就連周圍的女子們,都憋得臉色通紅,想笑又不敢。
“巧言令色,若是真有這樣的女子,又怎能來這百花苑?你以為百花苑是外麵掛燈籠的幡子,什麼人都收的?”張峯直接回道,外麵掛燈籠指的是廉價的青樓,有個姑娘就可以開張的。百花苑自然不同於那些下九流的地方,以高雅與女人的才氣為主,是文人們正想聚集之地,又哪來遷陌所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