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之際,南方東州市的天空陰沉沉的,昔日的陽光不見蹤影,整個大地充斥著冰冷的空氣。在一個破舊的院落裏,往昔翠綠的樹葉如今片片發黃,或搖搖欲墜,或墜落到地麵,裸露的枝丫顯得形單影隻,不見往日的神采。突然,一陣寒風襲來,將院落空地上或散落或堆積的黃葉吹得嘩啦啦直響,撞到圍牆還沒停留多久,又被另一陣風吹到另一個角落,顯得那麼身不由己。
院落內聳立著一座八層高的四四方方的傳統結構大樓,大樓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建的,因年代久遠,顯得有些破舊,外牆的馬賽克黯然褪色,有些地方還斑駁脫落。正是這個原因,該樓的租金比較便宜,這裏自然就成了一些實力不夠強、資金有限的公司的好去處。在該樓的五樓,就有一家普通的私營企業,主要為保險、金融、通信公司提供外包服務,包括電話營銷服務、促銷服務、策劃服務、勞務服務等,主要靠密集的廉價勞動力賺錢,公司員工幹得辛苦但待遇一般。在該企業的一間辦公室裏,有一位身材中等、略顯瘦削、麵善老實、來自農村的大學生,他叫王二牛。此時的他,剛忙完一項工作,趁著間隙歇歇,因天冷,加上穿的衣服不多,他凍得瑟瑟發抖。他站起身挪動一下身子,不自覺地來到窗前,當看到窗外枯枝敗葉的蕭瑟景致時,不由得傷感起來。想想過幾天就是春節了,可是,在這濃濃的隆冬味兒中,屬於自己的春天能來嗎?
王二牛這段時間一直思緒紛亂、六神無主,糾結得不行——一會兒希望時間過得快點,一會兒又希望時間過得慢點。說起來也是事出有因。
他希望時間過得慢點,是不想春節來得那麼快,說實話他挺怕過年的,跟楊白勞一樣怕過年,楊白勞怕被地主催租,而他則是怕被父母催婚。前兩年一回家過年,大爺、大媽、大叔、大姨、大伯、大嬸等就都圍上來,問他啥時候落實媳婦,搞得他都不好意思見人了。讓他哭笑不得的是,連才七歲的侄兒也問他:“叔叔,你什麼時候生娃娃陪我玩?”更讓他無語的是,大堂哥的兒子十八歲時就生娃了,今年娃都六歲了,這娃曾淘氣地對王二牛說:“叔公叔公,你沒討媳婦怎麼也能做叔公?”王二牛聽後差點背過氣去。
過了年,王二牛就三十一歲了。如果在城裏,這年齡不算大,但在早婚盛行的農村,就不一樣了。王二牛老家大部分人二十歲出頭就結婚了,三十一歲已經算超大齡了,所以,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鄉親們會怎麼看待他。在他們的眼裏,他簡直成異類了。
至於希望時間過得快點,那是因為去日本支教的女友,按照計劃估計今年上半年就可以回國。王二牛想,如果她回來的話,那麼令人頭疼的找對象問題就迎刃而解了,到時上門迎親,娶回家,鄉親們自然不會再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了。不過,到時她會不會回來仍是個問題。
他的女友名叫上官美卿,是王二牛在三年前剛來東州市不久時認識的。那時他已經大學畢業後工作三年,二十八歲了,仍沒交上女朋友。於是他自覺地加大力度尋覓對象,廣泛撒網,希望能釣到大魚。他知道當地師範大學美女多多,便上網搜師大各種QQ群號,披著一個偽裝的馬甲成功進入中文係的群裏,找到女生就發信息拋誘餌。雖然大部分人懶得理他,但還是有一個叫上官美卿的女生上鉤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第一次就聊了半個小時,令王二牛心花怒放。之後,他趁熱打鐵,再接再厲,添加她為好友,一有空就找她聊天。她也挺樂意,每次都快速回複。漸漸地,兩人越聊越頻繁,越聊越熟絡,越熟越放得開,慢慢從網絡聊天發展到電話聯係再到見麵約會,真真切切從虛擬空間發展到真實空間。約會時,王二牛看到上官美卿溫柔善良,談吐文雅,落落大方,質樸純潔,如無瑕的白玉一般,十分心動。她的容貌也著實符合他的審美標準,烏黑柔順的長發,可愛的圓臉,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纖細的地方纖細,隻這一見就讓二牛鍾情了。後來,隨著攻擊力度的加大,兩人關係更上一層樓,終於成了男女朋友。
原本王二牛抱著美好的幻想,打算她大學一畢業就跟她完婚,解決掉終身大事。他把前方的道路想得過於一帆風順,但事實上道路往往是不平坦的,也往往不遂人願。就在上官美卿即將畢業時,學校針對中文係的應屆生組織前往日本開展華文支教的招考,上官美卿覺得當今工作不好找,現在有這麼個機會,且支教的待遇豐厚,於是便瞞著二牛報了名參加了考試。由於她能力突出、成績優秀,小試牛刀就順利地通過了筆試、麵試、體檢等考核。通過之後,上官美卿一時也挺矛盾的,知道對二牛不好,憋了許久,才悄悄地把這個消息告訴給王二牛。王二牛知道後,震驚不已,雖然欽佩女友的能力,但更多的是感到失落。他想,去那麼遠的地方工作誰知道日後會怎麼樣呢?甭提完婚,就連會不會繼續做他女友都是個問題。不過,上官美卿信誓旦旦地說,她隻去一年,純賺五六萬元就回來。王二牛隻好尊重她的選擇,由著她去了日本。可是,一年後,上官美卿放了二牛鴿子,她竟然續約了;之後一年又一次續約,如今都快三年了。三年來,王二牛望眼欲穿,等得花兒都快謝了。想著自己一年比一年大,如果她仍不回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自己幾年的等待,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前兩三年,父母每每提到婚事,王二牛就以已有女朋友而搪塞之,父母信以為真,不再施壓。不過,做父母的可沒有他這麼好的耐心,等了三年了,他們終於開始懷疑那個所謂的女友的真實性,覺得是被兒子騙了,於是後悔不迭地開始重新調整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