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獨自一人立於那株孤梅前,看它羸弱的花瓣遇風而飄搖,在此,他站立了很久很久,久的麻木了雙腿,久的釋空了思想,隻是站著,望著,盼著······
直到身後傳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忽又停下來,他不禁自問,自己是在等她嗎?亦或是另外一個世界裏已經消逝的芳魂?
他的心莫名的一痛,並不轉身,他隻是說:“知道你會來。”
念香遠望他孤寂的背影,忽然覺得此時的他即使黃袍加身,即使權傾天下,仍隻是一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男人,心裏一下子親近了許多。
“陛下怎麼知道來的一定是奴婢?”念香大膽的反問,第一次忘了宮中的禮法規矩,沒有行禮。
“這宮中,人情尚且淡薄,何況對花?怕隻有你惦念這梅花了。”
兩人默然。
寒風習習,念香禁不住一顫,這北方的風果然甚寒。
“既出來就該多穿些,這麼伶伶俐俐的跑出來,也不怕寒風侵了身子?”不知何時,他已走至身前,將身上的皮袍子輕輕的披在念香身上,不容得她推辭,亦無須她謝恩,他像在照顧年幼的孩子一般,替她在脖頸處輕輕係了一個結,又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方用手輕輕的搓著她冰涼的小手,來來回回,來來回回。
那手溫暖而厚實,念香恍惚起來,一度忘了是在今日還是在往昔,曾幾何時,也有人如此為她添上寒衣,也有人習慣性的輕拍她的頭,那雙手也如現在一樣讓人感到溫暖而踏實,而今斯人何在?一切的一切,種種的種種,都不複存在了,成為了過眼煙雲,念香鼻子一酸,狠命沒讓已在眼眶旋轉的淚滴下,把臉略略向一旁歪過。
趙匡胤沒有察覺,隻是執著她的手走到梅前,她的手是那麼小,小的隻團在自己的掌心就已足夠,手通透的看得見肌膚下清晰的血管,柔若無骨,他小心翼翼,唯恐大力攥疼了她。
而念香就這麼讓他握著,她貪戀這看似奢侈的絲絲溫暖,哪怕隻是一時一刻的也好。
“這梅花是江南的花匠思鄉心切,偷偷種的,不想被你······和朕發現了。”
念香一雙分明的大眼睛懇求的看著他,“求皇上念他思鄉,情有可原,勿降罪於他。”
趙匡胤低頭仔細的研究她一般,她是怕朕因偷種他國之花而遷怒於人,善良若你,又聰慧若你,怎就不懂得朕?難道朕在你眼裏就那麼冷酷無情嗎?
“勿怕,朕隻是命他悉心照料,這梅本不生長在北方,何況近日天寒地凍的,這花也著實可憐。”
念香看他神態平靜,似不像誑語,提著的心方放下來,這花匠雖幹的是粗活確也是個癡人,竟用花來憑吊那動蕩不定、無靠無著的家國。
“依朕看,這梅乃花中尤物,經霜雪而怒放,以韻勝,以格高,姿態清麗,為百花之魁,隻可惜此地僅它一株,未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