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忘了那一夜!那一夜,也是南生泮受淩遲的一夜。他此生經受過兩個難熬的夜晚。一夜是瓢潑大雨他救下她,一晚是茫茫大雪他丟下她。他們是仇人啊,親人屍骨無存,都是因為阿衍的爹爹啊!家仇不報,南生泮誓不為人。可叫他殺了她,他怎麼狠得下心?他甚至很慶幸,阿衍是自己掉下去的,他終於找到一個不會內疚的理由。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啊,他沒有殺她。家仇終於報了,終於可以對得起死去的親人。
他那麼矛盾,心那麼疼,好疼好疼,就像被撕裂了一般。他看著她跌下崖去,直愣愣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可一邊是家仇,一邊是短短的情意,孰輕孰重,他猶豫了,於是她跌了下去,原本可以救她的啊,可是他沒有。
“丫頭,如果這次你能活著,我們兩家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他看著她跌入崖底,再也沒有回音。他頭腦一片空白,顫顫地往回走。來的時候還牽著的一雙下手,現在卻是兩手空空。藥籃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他邊走邊能聽到野獸的咆哮,在心上一點一點放大。他能夠想象得到,那麼冷的天,一個四歲孩子的命運。荒山野嶺的,一定會被餓極了的獵物狠狠撕裂吧,死了也沒人曉得吧,可是他棄她不顧。南生泮,你真狠心!
霧眼朦朧,驟然的風聲像是在嗚咽,他好像聽見丫頭在叫他。可是他不敢回頭,他怕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跑回去將她緊緊護在懷裏。“丫頭,對不起,對不起,你必須死。你若沒死,我們的恩怨也一筆勾銷吧……”
那一夜,南生泮也走了大半夜,從不會迷路的他,也失了方向。他顫顫地走進院子,顫顫地走進丫頭那間小屋子,看見她滿屋淩亂。那是他的丫頭啊,從來喜歡惹他生氣的丫頭,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當他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驟然出現在麵前,他又暗自慶幸她沒有死,他驚愣在原地,久久未回過神。“哥哥,你為什麼要丟下阿衍,哥哥……”她全身濕透,顫顫巍巍站在他麵前。伸出冰冷的雙手,抱住他的脖子不住地親吻,眼淚撒了他一身。他攬住她的那一刻,她沒有一絲生氣,倒進他懷中。他的心被狠狠一擊。南生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那一次,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沒有醒來。他以為她要死了,可是她又活過來了。
“哥哥,我快要死了啊。”她在他懷中哭泣。
南生泮,你還可不可以再丟下她……
一番回想,一番心寒,南生泮不覺將她摟得更緊,還是怕失去她啊。
“嗯。”阿衍將頭埋進哥哥懷中,不去關注他臉上太過複雜的表情。
哥哥,你總這樣說,你總是說的這般擲地有聲,可你總會悄悄離開,就像兩年前一樣。你心疼我的時候這麼心疼,拋棄我的時候又是那麼決絕。可你的眼神這麼認真,讓人不得不相信。我信你的,哥哥,你說什麼我都信你。
“哥哥,你給我講講小時候吧?”阿衍在哥哥胸前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不是讓你不要問小時候的事麼,怎的不聽?”南生泮撫了撫阿衍的長發,在她額間輕輕一吻。
這個吻很輕,阿衍閉上眼睛,“那好,我不問了。”不說就不說吧,隻要哥哥陪著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