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父母沒再回來——環山路上的交通事故,車被撞變形,肇事司機逃逸。
警察將車裏遺物給她確認,一個絲絨盒子,沾滿塵土,辨不清顏色。
她小心打開,盒裏,坐著一隻手表,幹淨透明。派處所裏很安靜,時針“滴答滴答”走著,旁若無人。
眼淚終於無聲流下,她以為能忍住······父親曾說,不要在別人麵前流淚,隻會泄露軟弱。
她把紙條握在手心,泣不成聲。那紙條是從盒子掉出,映入娟細筆跡:女兒,生日快樂。這段時間,你神色疲憊,瘦了不少,問你也不說,我們看在眼裏······你一直是個懂事孩子,很少讓我們操心。可孩子,這樣的你讓我們心疼。 現想來,你很少跟我們分享心事,這也是做父母失職。忙掙錢,想給你世上最好的,卻忽視你最想要的,也許隻是陪伴。我和你爸爸不期望別的,隻希望你平安喜樂······
來不及告別,陰雨綿綿幾天,她隻是渾渾噩噩。每個人臉上表情各異,在眼前,漸漸模糊。病中,仿佛有人輕撫她的臉,像夏日晚風。
人生有時像多米諾牌,當一個厄運降臨,剩下的,也接踵而至。
她被送到舅舅家,獨立別墅花園,幹淨而陌生。幾日相處,她能覺察,自己依然活在他們世界之外。
舅舅也不喜她,在家裏時間不長。而舅媽對庭意則是客氣及疏離,所關心,本季流行新款,珠寶新貨,麻將聚會······諸如此類,不願浪費一秒在庭意身上。
如果說這個家裏能讓她唯一感到溫情,則是舅舅的長女許懷秋,與幼女許艾夏囂張跋扈,截然不同。懷秋像姐姐一樣,並非熱情,而適度體貼。
比如許愛夏看上庭意鐲子:“徐庭意,你鐲子在那買的?我好喜歡,這裏都沒賣的。”就巴巴看她,許太太一向視她如空氣,也懶懶瞥來一眼。庭意心裏洞明,這是變相討要。
她有些惱火,許艾夏總這樣,搶她東西,其它也就罷了:“父親出差,逛當地古玩市場一眼相中它。店主說少有人看中這玉,也是有緣,玉也是識人。”
語落,屋裏氣氛有些尷尬,在一旁看書的懷秋笑道:“艾夏,你是埋怨爸爸出差不給你帶禮物?我覺得,上次展覽會拍下那條粉鑽鏈,你戴著挺好。”
艾夏一喜,也不忘嘲諷一句:“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戴得起鑽石。這可是南非鑽,貨真價實!”說完,往庭意那一瞅。
庭意沒反駁,她知道艾夏和許太太隻是想證明自己高人一等。
在這家裏,她始終是個客人,那感覺就像張愛玲說的“一襲華麗的長袍 ,爬滿了虱子”。
夜晚睡不著,庭意抱膝靠在窗台上,月亮還是又大又圓。
上次見這樣的月亮,她們一家三口在花園裏吃晚飯,言笑宴宴。可是現在隻剩自己了。
打擊突如其來,她也沒空想蔣正南。在學校裏見過幾次,遠遠隻是對他笑,看著他走近,她拉著朋友走開。因為她覺得,在蔣正南麵前,她會哭得抑製不住。
下學,看他和喬柔熙走在一起,風起了,喬柔熙的長發飄到他肩頭,真的很美好。
真的隻剩下自己了,什麼都沒有。